“你若为表哥求情，就给我闭嘴！”</p>
“为什么！”</p>
“与你无关，”夏暄冷声道，“讲过多少次！记住你的身份！”</p>
“殿下，驸马他……已拟下和离书。”</p>
“你！”夏暄霍然站起，大步绕至屏风前，“你疯了！”</p>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皙涩涩昂首仰视玉容憔悴的兄长，“正如您在朝堂上为意中人据理力争，正如九公主在寿宴上千万百计维护您，我也有拼尽全力想去守护的人！您就不能给您唯一的亲妹妹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句详细的交代吗？”</p>
“这事，过错的确在他，他甚至主动求死……所以，你别问了。”</p>
“求死？”夏皙双唇哆嗦，两行清泪滑落，“不！哥哥！您好歹让我见他一面！”</p>
“连你也要惹我不痛快？”夏暄沉嗓透着浓浓倦意，“连你，也选择舍弃我？”</p>
夏皙于迷朦泪眼中捕捉他那道凛锐目光。</p>
那是君王压抑盛怒与绝望下的悲切，蒸发掉眼中泪水后，强迫自身更加强韧坚忍，才有的痛苦。</p>
她曾在君父沧桑眼眸中窥获过。</p>
那时，她的母后和长兄离世没几日。</p>
她和眼前的年轻君王血脉相连，感同身受，她懂他的痛楚。</p>
就如他也懂她。</p>
“阿皙，回去！我答应你，她活在人世之日，我暂且不为难表哥。可你，别再为此事打扰我和她。”</p>
强忍半日的复杂哀怨宣泄而出，夏皙啜泣着，拜别兄嫂，提裙下楼。</p>
因步伐凌乱，她险些摔倒，所幸侍婢们手急眼快搀了一把，快步簇拥她离园。</p>
她心神不宁，魂不守舍，是以没看见墙角那瘦削灰衣青年的恻隐眸光。</p>
夏暄立于阁上，不等妹妹踏出庭院，已折身返回至晴容身侧。</p>
把玩着她微温的手，他蓦然记起从行宫接圣驾归来的路上，他因遭父亲训斥，心事重重，是她在颠簸间探手伸指拽了拽他的袍袖。</p>
细小动作显然流露鼓励意味。</p>
他那会儿根本不晓得，手里攥着的藤萝是她所赠，还傻乎乎塞给她，非要腾出小指，与她尾指相勾。</p>
从一刻起便坚信，他会排除万难，与她相偕终老。</p>
何曾料想，早在他一无所知之时，她已抵至他身畔。</p>
已知晓的，和未猜到的，均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或稍纵即逝的烟花，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堪比和璧隋珠珍贵的美妙。</p>
他想留住，悉心保存，珍藏至天荒地老。</p>
···</p>
黄昏，纷纷扬扬的雪总算停歇。</p>
夏暄将晴容裹成粽子，亲自横抱她离开挟绣阁，迎面便撞见小七拉着小风铃，兴高采烈奔来。</p>
“哥！小风铃助我逮着了一只憨憨！”</p>
夏暄斜睨二人小心翼翼护住的一团如落汤鸡似的鸮，眼底迸溅前所未有的嫌弃：“这玩意不祥！不许养！”</p>
小七既委屈又气愤：“您出尔反尔！当初从我手里要走那条憨憨丝帕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允许我养猫头鹰，只要不是野生的，且主动飞入东府的……我等了好几个月呢！”</p>
“此时非彼时！”夏暄怒火渐起，“没瞧见你嫂子这般光景？”</p>
小七眼眶盈满泪水：“您也曾为鸮正名！您夸憨憨长得好看，说世上的人和事，誉之百说徒虚，排之半言有余！劝我明辨是非，慎言毁誉！猫头鹰为何要为嫂子的病情担负罪责！”</p>
夏暄微愣。</p>
这番话，是兄弟二人在北山寺巧遇一只鸮那晚所述。</p>
细想那鸮傻傻站在树上，遇敌尖叫，过后笨拙爬下树，还被土拨鼠吓倒……半点猛禽的样子也无，难不成，也是晴容？</p>
他见小七怀内的小鸮绒毛刚褪尽，因雪水之故，毛湿答答黏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瑟瑟发抖甚是可怜，不由得心中一软。</p>
“罢了，先随我来，瞅瞅它有否受伤。”</p>
话毕，搂紧怀中佳人，大步走向书阁。</p>
小七和小风铃欢天喜地尾随在后，一路争相劝抚，眉眼满溢喜悦。</p>
抵达暖融融的书阁，夏暄把晴容安放在窗边的短榻，除下披风给她盖牢，才示意孩子们到多宝格处寻找常备的禽鸟风寒药。</p>
偏生他们突然到此，灯火没来得及全数点亮，小七和小风铃翻找半晌无所获，只得把小鸮往碳盆边上一搁。</p>
重获自由的小鸮抖了抖羽毛，目不转睛盯视榻上沉睡的少女，竟暗露隐忧。</p>
夏暄因先入为主，认定晴容曾不止一次化作飞鸮，免不了心头一动。</p>
——有没有可能……九九长期醒不来，是因为离魂之故？又有没有可能……她变成了跟前这小小的一团，特意来视察情况的？</p>
他装作浑不在意，让两个孩子到楼上继续找药，自己则行至书案前，假装批阅公文，暗中观察这小家伙的举动。</p>
起初，小鸮不紧不慢用鸟喙顺毛，大抵觉察夏暄正忙，谨慎挪动步伐，如做贼般慢悠悠迈腿。</p>
一旦夏暄有所察觉，它便僵立不动；等他重新低头，它又慢吞吞挨近晴容……</p>
这一刹那，夏暄几乎能肯定，他的九九回来了！</p>
可他不敢声张，唯有屏息静心，由着那小鸮用脑袋轻蹭晴容的手指，猛地连啄了几下！</p>
他的心一抽搐，想喝止，蓦然回想起某个细节。</p>
从西山虚明庵归来的马车上，晴容困顿而眠，恰巧路遇夏皙和齐子翱等人出行，而他迟迟没法叫醒她。最终，异常粘人的小山雀展翅飞扑，硬生生啄醒了她。</p>
再对应鱼丽描述，“辩哥”给晴容丢药丸后，也曾飞快啄了一口！</p>
可见，这小鸮正试图唤醒她！</p>
夏暄紧张得忘却呼吸，无比热切期盼，他的九九会在下一瞬间亮起如星辰的明眸。</p>
可惜，奇迹未曾发生。</p>
小鸮和他同样沮丧，软弱无力瘫软成一坨，最终自暴自弃，一头栽在晴容臂弯内，自顾闭目而睡。</p>
夏暄深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靠近，抬起战栗大手，轻摸它的小脑袋。</p>
小鸮睁一只眼看他，气呼呼扭头，不予理睬。</p>
夏暄几欲喜极而泣，迟疑良久，战战兢兢开口试探。</p>
“是你吗？小、晴、容。”</p>
作者有话要说：晴容：哼！不是！你认错猫头鹰了！</p>
太子：媳妇很生气并假装不认识我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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