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冽本能抬手相挡，预料的痛意并未降落在他的身上，睁开双眼，只见黑暗之中，一条金色小龙穿雾而来，长尾狠狠一扫，巨蛟立刻被击落在地。</p>
小金龙的鳞光太过耀目，明冽不禁眯起了双眼。而那金光离明冽越来越近，金龙却仍然急速而下，朝明冽飞来。</p>
明冽倒在地上，双腿僵直，手上无力，已是不能后退了。</p>
可那小金龙却是将他驮在身上，载着他飞上云霄。</p>
金色光芒包裹了明冽全身，他身上披着的白色大氅在风中猎猎招摇。漫天雪花，寒风穿耳，明冽稳稳地匍在其上，却感知到自己的心剧烈地震动了起来。</p>
与此同时，被击落在地的巨蛟卷土重来。它比小金龙足足大了好几倍，奋力嘶吼，利爪一划，雾便更加浓密，山林阻挡，使之看不清去路。</p>
小金龙道：“抱紧我。”</p>
是少年音，若明冽仔细听，那微微鼻音下甚至还有些发颤，言简意赅的冷淡不过是他佯装的镇定。</p>
然而彼时明冽却并没有发现这许多，四面八方，寒风似刀。小金龙不知为何，被折去了一个犄角，明冽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另外一个完好的有些毛茸茸的龙角，并矮下身子以一种更加亲密的姿势贴紧了他。</p>
有那么一瞬间，小金龙微微发怔，坚实鳞片保护下的血液似乎被什么给点着了，连如何御风都好似不会了，他载着明冽，险要从空中直直下坠，却在一瞬间回神，立时便穿林过雾。</p>
巨蛟紧追不放，长尾盘桓，幽蓝的身体在雾海中穿梭，将小金龙困在浓雾与它的身躯之间。</p>
四面八方皆是树，树与树之间的间距渐小，密密麻麻的关隘陡然耸立。</p>
巨蛟身上的鳞片骤然翻卷成刃，彷如刀甲，欲将小金龙和明冽困在这样逼仄的空间中活活扎碎。</p>
然而小金龙却不惧不畏，喷出烈焰，巨蛟被那样灼热的火气一烫，哀嚎一声，刀甲立刻收缩成平整鳞片，顷刻间身躯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p>
山间一下便安静了下来。</p>
小金龙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明冽的轮椅，将明冽稳稳地放在了上面。明冽竟不知这他竟有如此大本领，眯着眼睛，对着明晃晃的光亮方向与他道谢。</p>
虽是小金龙，可比人还是大不少，它盘桓在风雾之中，风雪不沾身，便好似神祇一般，有几分不可直视的庄重。</p>
“感谢仙友搭救，不知仙友尊号？”</p>
小金龙头一甩，却是不理明冽了。</p>
明冽觉得奇怪，这仙友还挺酷？刚刚还会说话，怎么现在反倒不理人了呢。</p>
小金龙没敢离得太远，悄悄回头，见明冽仍好奇地盯着他看，顷刻之间便化成了人身。</p>
如他声音一般，人身的小金龙正是一个俊美的少年郎，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乌发金衣，玉冠锦带，雪白披风，身量颀长。</p>
他踏着雪，朝着明冽一步一步走来，便好似从神仙案上所供的画中走出似的，足下丈量过的每一寸土地，阴霾尽散，风中氤氲着莲花芳香。</p>
扑通，扑通。</p>
明冽捂着心口，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又跳得飞快。</p>
少年停在了明冽面前，双手握住了他的轮椅扶手，缓缓弯下了腰，视线与他齐平。</p>
“你把我忘了。”</p>
轻描淡写的一句，带着些许不自知的威压，明冽竟不能与他目光相对。</p>
——若是明冽能看看便好了。</p>
少年眼眶是红的，耳尖是红的，嘴唇是红的。在明冽那不甚清晰的视野当中，唯有红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p>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明冽，剑眉微蹙，精致的眉眼如蒙了层水雾，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委屈。</p>
抑或是控诉。</p>
明冽下意识挠了挠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头上的伤已不再那么痛了，应当是被自己面前的小神仙给治过了。诚然眼前这少年是眼熟的，可他着实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了。</p>
明冽眯着眼睛，仔细辨别着他的容颜，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p>
少年不答，却闷着声音别别扭扭地问：“你眼睛怎么了？”</p>
“我方醒来便成了这——”</p>
话音未落，少年忽然倾身，一手撑住扶手，一手揽住了明冽的后脑。</p>
刹那间便倾身吻上了明冽的眼睫。</p>
明冽长睫扑棱，瞪大了眼睛。</p>
“闭眼。”少年轻促。</p>
语气里含着咬牙切齿的无奈。</p>
不知是对谁咬牙切齿，又是对谁无奈。</p>
这举措太过突然，明冽甚至都忘记推开少年了，便这样直愣愣地僵在轮椅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全然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p>
“你……你你……”</p>
“给你治你眼睛。”</p>
明冽眨了两下眼，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却鬼使神差，一动不动，缓缓闭上了双眸。</p>
少年的鼻息离他很近，一呼一吸，皆能感知到。</p>
黑暗中，明冽好像闻见了扑鼻而来的清香。在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雪夜，不知是哪一朵多情的莲兀自绽放了。</p>
他的双眸被少年温热的唇轻轻点过，不含狎昵，却无限依恋。</p>
明冽不敢睁开自己双眼。</p>
少年不舍离开他的面前。</p>
两人的身上如镀了层微光，身后是永寂的黑暗。</p>
雪还在一直下。</p>
良久，明冽终于听见了少年的自陈——</p>
“我叫灵戈。”</p>
明冽死死握住轮椅扶手，徐徐睁眼，睫下眨落一瓣雪花。</p>
——他叫灵戈。</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