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送入京都的时候,李俭正在给洛清卓做小玩具。</p>
因为先前不知怀孕，因不可描述之故落了红，孕三个月前洛清卓都需要卧床静养。原先编写的数学教材有些耗费心神,李俭便先暂停了这个项目。</p>
于是洛清卓整日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除了睡觉便是看一小会书,不过一日，便躺的要疯了。</p>
好想起床跑步，还想看书练字，更想练武练剑！</p>
一想到还得再躺一个多月,洛清卓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莫的灵魂了。</p>
李俭见自家先生无聊地快发霉了，就打算给他做点玩具出来,免得这身子没养好，他先把自己整抑郁。</p>
他很快设计出了大雍版的“华容道”。</p>
华容道是有一个带二十个小方格的棋盘,在里头放大小不一、总计十八个方块的棋子。其中四个方块组成曹操,五个由两个方块组成的竖条代表五虎上将张飞、马超、黄忠、赵云、关羽,以及四个小方块代表小兵。</p>
通过移动棋子，帮助曹操从最初的位置移动到棋盘下方的出口处,便是华容道的玩法。</p>
正好拿这次大雍与匈奴之战为背景，据说大雍边关也有条道名“华容道”,李俭就连名字都没改。只是将主角从曹操改成“大将军”，将两方块的阻碍从五虎上将改成涂阎领导的匈奴各族将领，小块的换成匈奴士兵。</p>
只要玩家帮助大将军从移动出来，便可找到正确的路对上涂阎,从而打败他取得此战胜利。</p>
华容道经典布局有几十种，光李俭记得的就有十余种，比如横刀立马，一路进军，四面楚歌……其实本质都是改变小方块与主角的位置，从而建立新的玩法。</p>
努力回忆着画出十五份设计图，又命工匠用木头花了一个下午制作出来。李俭每款布局设计都玩了一下，发现没有逻辑问题，才拿去给洛清卓。</p>
作为三大不可思议益智游戏之一，华容道显然非常有趣。尤其是第一个布局“横刀立马”，更是经典。</p>
洛清卓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游戏，当然很新奇。他先是试探性的移动了几次棋子，发现不得章法，便将心神都沉静了下来，细细观察片刻。</p>
他虽然没有动作，却已在脑中演练了无数局移动的方法。约是五分钟后，成竹在胸一笑：“我知道了，陛下。”</p>
语罢，伸出莹白纤细的手指，毫无凝滞地开始移动棋子。</p>
李俭微笑着凝视他。</p>
心神都沉浸在游戏之中的美人墨发如瀑，肌肤却是对比明显的冷白，他思考时长睫微颤，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轻轻抿着的淡色唇瓣，展现出其主的一分坚毅。</p>
美人如玉，即便不说话专注手中工作，也是一幅美妙的风景画。</p>
洛清卓解开了这一局，满面欣喜地朝着李俭扬了扬手中棋盘：“我解出来了，陛下！”</p>
李俭笑了：“先生可真厉害，比我当年厉害多了。”其实他第一次接触华容道时，也就花了几分钟时间便解出第一局，不过这会夸自家先生重要。</p>
洛清卓得了其中趣味，思索片刻后，又试着将它复原回去。这回他默数着，总计用了九十多步才将之复原。</p>
而后抬头道：“这华容道是否有最佳解法？”</p>
李俭道：“这一布局名为‘横刀立马’，最少只需八十一步。”</p>
洛清卓挑眉，又开始挑战自我。</p>
他抱着棋盘爱不释手地玩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李俭怕他用脑过度，规定他每天只能玩一种布局，每次最多半个时辰。</p>
洛清卓正在兴头上，软磨硬泡了许久，也没能叫李俭松口。</p>
好吧，自家陛下毕竟个有原则的人，就像当初说不碰他就不碰他，坚决异常，也是个优点嘛。</p>
洛清卓安慰着自己，继续平移棋子，思考最佳解法。</p>
殊不知有些人正在背着他发愁：设计的速度跟不上自家先生解题的速度，还得搬运更多的玩具。</p>
下一个就决定是你们了，九连环和魔方！</p>
……</p>
安抚了洛清卓，接下来的大事便是处理羊毛了。</p>
送回来的当然是洗净晾干的羊毛，一团一团的像云朵似的又白又软，用手攥一团握紧，等松开时，这些羊毛也很快就能膨胀回去。</p>
这部分羊毛属于春毛，是羊群们在寒冷的冬季养出来的，因而毛质细密绒长。哪怕是被粗手粗脚的将士们剪下来的，看着就是上等羊毛。</p>
因为肥皂无法完全彻底洗净上头的油脂，所以这些羊毛看起来特别肉亮，至于留下的那一点点羊脂也没有什么，制成衣物穿着时反而对身体好。</p>
接下来的工作就要交给纺织工了。</p>
先用特制的羊毛梳子将羊毛梳通，将它的纤维拉松，待羊毛蓬松到最大程度，便可以纺出更长、更韧的线。</p>
至于纺线，工艺有棒槌纺和纺车纺两种。考虑到羊毛量大，当然是选择纺车。</p>
大雍目前的纺车还是手摇纺车，一人操作一台，一天也就能纺出不到五斤细线，效率极其低下。</p>
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p>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召集京都纺织工一同干活，要么改良工具提高效率。</p>
李俭对纺织方面涉猎不深，还没来得及将拍视频前的学习提上日程就穿越了。只在博物馆看到过宋元时期发明的水力大纺车，据说那种纺车不仅能纺线，还能织纱布，是集合多功能于一体的高效纺车！</p>
而且它以水力作为纺织机械的原动力，这在西方是18世纪后期的事情，天/朝足足比他们早了四百多年。</p>
他回忆了当时看过的纺车，大致是记得的，就是细节处模糊不明。便唤来纺织工们，命众人一同研究。</p>
手摇纺车的主要机构是锭子，绳轮与手柄。其中锭子是纺织核心，通过这个东西可以把麻丝、蚕丝、羊毛等等纺织成线。纺线时，需要人先将羊毛梳理妥当。先加捻，将羊毛先卷到锭子上，等锭子旋转，就能把羊毛从锭子上沿纺锭轴向抽出，纺成线。</p>
李俭弄清这个原理，将他认为可行的设计添加到图纸中模糊处。命木工打造诸多零件，拼接起来令纺织工们试用过几次，集思广益，终于成功制造出一个手摇大纺车！</p>
这个大纺车是将加捻卷绕与大雍手摇纺车合体的机器。除了这一区别，更大的是将大雍的手摇纺车装着的三个锭子，改造成最多可以装三十枚锭子。</p>
整个纺车加捻卷绕与纺线同时进行，宫中纺织工们试了试，发现一日至少能纺一百斤线或者布！</p>
纺织的工匠们看着这一成果，哑然失声。</p>
宫中原先有几十名人，这第一批羊毛原以为要纺两三个月，现在却最多四日便可完成！</p>
这是何等厉害的机器！</p>
但比起震惊的工匠们，李俭依旧不满足，很快又将大纺车的手摇系统改成水力。</p>
将动力系统改成水力他已经改过好几次了，这会毫无压力便改装完成，成功解放工匠们的双手！从此纺线工们仅需梳理羊毛、麻丝、蚕丝等原料，注意机器上的原料是否用完即可！</p>
惊喜来得太突然，工匠们实在是不敢置信！众人欢呼雀跃着，纷纷激动得跪地叩首，因为没有读过什么书，反复地用“陛下圣明”，“陛下真乃嫘祖再世”等等词句称赞着天子。</p>
李俭这会已然习惯众人的马屁，挥手命众人退下，又命木工制了十四架大纺车出来，除了五架用于处理宫中日常纺织，另十架用于纺织羊毛。</p>
原先欣喜的纺线工们一时都沉默了。</p>
他们这会也意识到不对之处了：水力纺车这么好用，原先四五十人的活，如今只需几个人干即可，那他们这些多余的人呢？</p>
岂非是要被撵出皇宫，自生自灭？！</p>
一旦这水力纺车推广开来，整个大雍又会有多少纺织工被主家解雇？她们又该何去何从？</p>
纺线工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面面相觑之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管事见状安抚道：“尔等不必担心，陛下对尔等另有安排。”</p>
众人闻言才长舒了一口气，将忐忑的心吞回肚子里，而后露出一个谨慎的微笑。</p>
——他们就知道，陛下仁慈，怎会不管他们呢！</p>
得知陛下又改良了水力大纺车，京中文士们都震惊了。</p>
这才几天啊，就从改良曲辕犁过渡到大纺车了？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吧？！</p>
不过一想到陛下去年十月才改良了烧酒，十一月又跟着马不停蹄地改良晒盐，年底又捣鼓出了水力鼓风机改良炼铁，甚至使得工匠阴差阳错发明瓷器……</p>
这几样东西，哪个不是相互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眼里的鸿沟，对于陛下而言说不定也不过只是一条小细缝，都不用跨，稍稍抬步就走过去了！</p>
于是纷纷都淡定了，疯狂写文章夸赞他们的年轻天子！</p>
是的没错，他们的陛下就是这般天才！彩虹屁必须再猛烈一点，才配得上这样的天才陛下！</p>
士族子弟见状，甚至还开了个盘口，打赌他们的陛下，下一个能改良发明什么东西！</p>
……</p>
纺织工们正在努力纺线，李俭先命人称了称目前的羊毛重量。</p>
第一批的三千只羊剪出了一万五千斤羊毛，平均一只羊剪出5斤羊毛，按照成年男子穿着平均重两斤的毛衣来算，这些约可以制成两万件衣裳。</p>
其中有大约1/3是山羊绒，李俭打算卖给士族。剩余的即便再抠搜，纺织时用的羊毛再少一些，即便加入麻线与绵羊毛线一同制衣，能供给边关将士御寒的最多也就两万五千件。</p>
太少了，还不够。</p>
李俭想了想，命人拿了一匹刚制成的山羊绒制成的布，以及一匹绵羊毛、麻线制成的麻布，几件织女编制的毛衣——恩没错，他将那些多余的纺织工们放到另一边，命他们用羊绒线织成毛衣。工匠们大多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如何编制毛衣。</p>
他将布匹与毛衣，在议政时递给二公九卿与尚书翻看。</p>
先前听闻陛下为了将羊毛织成布料，成功改良大纺车与纺织机，众人都是钦佩不已。</p>
——他们的陛下，每日不仅要处理那么多政务，脑中更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等待实现。为了大雍的未来，他们要更努力帮着陛下才行！</p>
于是各个铆足了劲，加班加点地处理手头政务，力求不让那些不必要的小事打扰到陛下！</p>
这会瞧见成品出来了，纷纷好奇查看。</p>
先是毛衣，摸在手上柔软异常，很快便能感觉到手中传来的温暖之意。轻轻用手向两边拉扯，松开后还能恢复原先模样。</p>
而后是驼色的，据说是山羊绒毛制成的布。这种布匹他们与冬季穿的绸布完全不一样，这种羊毛面料要更厚实一些，上头还松松软软地竖着细小的绒毛，却没有蚕丝棉袄那么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