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两?兄弟既打定了主?意要?盯着?寇翊,势必将有关寇翊的所有事都查了个一清二楚。他们知道寇翊在一众江湖练家子里都颇有威名,便也?不敢太小瞧他,雇的杀手都是一顶一的高手。</p>
这样?的高手有许多窥探的法子,可以轻易避过裴郁离的注意,但依旧瞒不过寇翊。</p>
他们既然埋伏在客栈边,便是以打探消息为先,行动很是小心,并不会选择在众目睽睽下动手。寇翊心中有所估计,一切以为裴郁离养病为先,也?不想大动干戈。</p>
可裴郁离越想越不对劲,搂着?寇翊的脖子不让人?走,问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还有人?盯着?我?”</p>
他从官府脱罪,便是同李府案件再无牵扯。背后之人?拿他当挡罪不成,现在操心的更应该是如何躲过官府查案,而?不是费心思在一个无足轻重的替罪羊身上?。</p>
寇翊伏在裴郁离的脸颊边,眸子里晦暗一片,他犹豫了半晌,才说?:“或许不是针对你。”</p>
“嗯?”裴郁离怔愣一下,又问,“你有想法了?”</p>
“嗯。”寇翊虽为难,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p>
昨夜裴郁离沉沉睡去之后,寇翊便想了许多,他将李府之案从头至尾捋了一遍,将其中所有的关窍都仔仔细细想了一通,都没有找到任何那幕后黑手紧盯裴郁离的理由。</p>
那或许,门外?那些?人?原本的目标就不在裴郁离的身上?,而?是在他的身上??</p>
他在天鲲多年,得罪过许多人?,其中不乏有天鲲戍龙的人?又或是海盗团伙,可那些?人?惯常在海上?耀武扬威,并不敢真的在陆域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滋事。</p>
退一万步而?言,即便真的是那些?人?想要?伺机报复,选择海上?出镖的机会绝对比选择在陆域埋伏要?明智得多。</p>
那还会是谁呢?</p>
寇翊侧卧在榻上?,裴郁离气息平稳,窝在他的怀中沉沉睡着?。</p>
这是裴郁离少有的安眠,可能确实是折腾得累了,但也?是源于包裹在他周身的安全感,这份安全感只有寇翊能带给他。</p>
午夜闷热,寇翊一颗心却像是沉在冰窖里,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p>
周家。</p>
他的手始终环在裴郁离的腰上?,用一种别扭的姿势将头扎在了裴郁离的颈窝中,很久很久。</p>
这是裴郁离常常对他做的动作,可这一夜,他似乎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让自己稍微暖和一些?。</p>
“是谁?”</p>
昏暗的帘帐中,裴郁离的眼睛熠熠生光,他侧过了头,对着?寇翊看了片刻,轻声问道。</p>
寇翊不喜欢将自己的烦忧施加给别人?,可此时他选择了坦诚,答道:“我猜,可能是周元韬,又或是周元巳。又或是,周元韬和周元巳。”</p>
人?活在这世?上?,总不可能真是一座孤岛。</p>
举目无亲是孤独的一种,而?孤独,在某种意义上?是种无声的酷刑。</p>
寇翊与裴郁离不同,裴郁离踽踽独行是因为家破人?亡。而?寇翊,分明有家有姓,却尝不到亲情?的滋味,他从小便被至亲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他摸爬打滚着?活下来,可他久别重逢的亲人?不觉得喜悦,只觉得恐慌。</p>
周家的家业太大了,寇翊是唯一的嫡子。</p>
家产,许多大户子弟宁愿践踏一切都要?争夺的东西,这是最简单也?最可笑的症结所在。</p>
可笑就可笑在,寇翊并无争夺之意,但无人?相信。最不相信的,就是他两?个自小称作兄长的至亲。</p>
裴郁离轻轻拍了拍他,没说?多余的安慰话,只说?:“去确认一下。”</p>
寇翊道:“是得确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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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纶岛上?,一队帮众顶着?大太阳,来来回回地往货船上?搬运货物。</p>
窦学医捧着?盘黑乎乎的药泥,站在港口上?当了会儿监工,才踏入主?船中。</p>
“货快搬完了。”窦学医一边关上?房门一边看了眼范岳楼的腿,道,“把裤子挽上?去。”</p>
范岳楼一弯腰,利利索索地将右腿的裤子直撸到了大腿根。</p>
“装载后放在港口即可。”范岳楼说?。</p>
窦学医蹲下,往他的右腿上?抹那药泥,道:“我知道,已经同他们说?过了。”</p>
“寇翊那边情?况如何?”</p>
“应该还行,”窦学医答道,“小裴折了半条命,连带着?寇爷的命都快没了,现在就算是失而?复得,正如胶似漆着?呢。”</p>
范岳楼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羡慕吗?”</p>
“羡慕羡慕,”窦学医敷衍地应了一句,继续道,“你这时候将那船货都装起?来,是对李府案件存有疑虑?”</p>
“早有怀疑,便早做打算罢了。”范岳楼右腿上?的那层药起?了些?作用,许久没有知觉的腿竟有了些?密密麻麻的针扎反应,他一时惊喜,先扬了扬眉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