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家回来以后,五长老的境界便倒退了许多，并且一?日比一?日心绪不宁，神情憔悴。</p>
毕竟是多年的师兄弟,见到他这副模样，掌门不由得深感担忧。</p>
“近日若是无事发生，你不妨就趁着?这段闲暇时间闭关多加修炼,”他对五长老道,“宗门里的事情，斩妖除魔的事情，我自会看?着?处理的,无需你多加忧心。”</p>
五长老虽然状态不佳,但还是想拒绝掌门让他多加修养的提议，只是话未出口，他又隐约感受到了什么，脸色一变。</p>
他感受到的异样，正站在他身旁的掌门自然也感受到了。</p>
“你的境界又退了。”掌门叹了口气道，“师弟，你就听我一?句劝，还是尽早闭关修养去吧，你如今这副模样，便是真的想离开宗门,我也不会放你走的。”</p>
于是五长老便真的只好闭关修炼去。</p>
五长老闭关修炼去了,一?直对五长老唯命是从的王彦书便一时之间没了主心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p>
他每日晨起，按着?五长老的要求修炼比划一?番，修行完毕，便只会抱着一?把剑,呆愣愣地坐在五长老闭关的洞府外一?颗大石头上?，用看不真切的一?双眼模糊感知着风起云涌，星辰更迭。</p>
唐棠偶尔路过，远远看?着?他抱着剑的单薄背影，都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句不长脑子的傻子。</p>
谢家动乱以后，在仙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的谢方无与沈乔就没有再回到无涯仙宗，他们说要离开宗门，外出游历，然后就一?夜之间一起消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无涯仙宗的掌门也当做从来不知道有过这两个人一般，不再提起他们，也不让宗门弟子再提起他们。</p>
唐棠知道，那大概是掌门觉得对不起谢方无。</p>
沈乔离开之前?，她已经从沈乔口中知道了许多掌门与谢夫人、谢方无之间的恩怨纠葛。</p>
“对不起，唐棠，”沈乔最后还这么对唐棠道，“过去我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你，瞒着?你，你对我知无不言，我却总是有所保留；我心思偶尔太重，总是对人有所戒备……现在想想，我想学着?改掉这一?点，以后我也会努力向你敞开心胸。”</p>
“没关系，”唐棠则笑嘻嘻的，“这些东西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呀，你不想说就可以不用说的……不过你愿意跟我说，我当然更高兴！……你要和?大师兄走了是吗？那以后你有空能给我写信，或者回来看看?我吗？”</p>
“他不想留在仙宗。”沈乔垂着?眼，微笑道，“而我可能也受到谢娇的影响，想帮她做完她以前?没能做的事，接着去闯荡这大好天地，尽力去救能救之人，把每一天都活得更有意义一?些。大师兄说他原本就只是谢娇的一?把剑，后来又是为我生，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p>
唐棠不由得有些凝噎：“……你以前不会这么坦然地把这么肉麻的话说出来的。现在你到底怎么会若无其事地把大师兄是为了你生的话说出来的！”</p>
乔乔变了，越变越多，唐棠觉得自己的好朋友已经被大师兄变成另一个人了！</p>
这就是爱情吗？</p>
她感到了难言的惆怅。</p>
面对唐棠痛苦的质问，沈乔又笑了笑，但也只是笑了笑。</p>
“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的。”离开之前?，她最后如此承诺道。</p>
……</p>
后来沈乔果然有给唐棠写信，而唐棠也一?日三封地给沈乔送信。</p>
一?开始，她还努力地给沈乔写一?些沈乔所熟知的人或景，某个峰头曾经照顾过沈乔的师兄终于结丹啦、宗门门前那棵桃树终于结果啦……诸如此类。</p>
但日子一?长，她的信里反反复复就只剩下了一?个名字：</p>
王彦书。</p>
而沈乔呢，一?开始明明认真地在给唐棠写一?些她游历以来见过的各种奇闻异事，但两人书信来往着?来往着?，就变成了唐棠向沈乔抱怨王彦书，沈乔开解唐棠，接着向唐棠抱怨谢方无。</p>
谢方无哪里都好，就是太好了，眼底心里只有沈乔，二人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城镇落脚，点了一?桌饭菜，谢方无一?口都不碰，只托着?腮，眉眼含笑地看着?沈乔，时不时替她抹去唇边沾到的饭粒碎屑，或抬起筷子为她夹食。</p>
沈乔一?开始还能若无其事地用餐，可时日久了，谢方无总是如此，她不由得便有些羞恼，问谢方无为什么只坐在一旁不动筷。</p>
“我一?个人吃东西，多没滋味呀。”她不高兴地嘟囔问道。</p>
而谢方无却依然只微笑着?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只要看?你吃得欢喜，我便心满意足了。”</p>
——下次，一?定要逼谢方无和?她一道用餐。</p>
沈乔这么在信的结尾发誓道。</p>
唐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王彦书还跟块石头一?样动也不动地抱着剑坐在五长老闭关的洞口前。</p>
唐棠便是专门在王彦书身边拆了信，声情并茂地读完了这封信。读完之后，她侧过头，撇了一?眼身边的王彦书，不客气地喊他一?声，问道：</p>
“喂，呆子，你觉得我该怎么回乔乔？”</p>
王彦书一?张俊美的面容上?半丝波澜都没有，他灰蒙蒙的双眸，一?眨不眨地专注地盯着五长老闭关的洞门。</p>
唐棠不高兴地推了王彦书一?把。</p>
王彦书茫然回过头来，空洞呆滞的目光在唐棠面上一?掠而过。</p>
“呆子，”唐棠又耐心问一遍，“乔乔给我写信呢，我要回她什么？”</p>
王彦书终于听见了唐棠的问话，歪着头，艰难又认真地思考了半晌，慢吞吞地答道：</p>
“师父的洞府门口，新长了狗尾巴草。”</p>
“……哼，”唐棠撇起嘴，“呆子。”</p>
王彦书说完，又抱稳了剑，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五长老的洞门。</p>
他这一?生，能够拥有的东西太少了。</p>
他的眼睛不好，看?不见天地辽阔，五彩斑斓，他只能看见身前寸步之地。总是站在他身前带领教导他的五长老，就是他世界的全部。</p>
肩头忽然一重，少女的馨香扑入鼻中，王彦书没有转头，他知道是爱撒娇的唐棠又靠过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