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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慢半拍

本君混在凡间那会儿,曾亲眼见过陆疏也认贼。</p>

那天风和日丽,本君与陆疏也高楼对饮,酒正酣时,正想感慨些什么,却见陆疏也忽的不动了。</p>

出于好奇,本君便也顺着陆疏也的目光往下看,见许多百姓起着哄围成一个圈,圈里站了两个人。</p>

一个满脸横肉的苟员外,一个面相憨厚的李杂役。</p>

李杂役是外地人,平日就在苟员外家做工。两人签了六个月的短工契,至那日为止,李杂役共做工五个月零二十天,一大早便想告假回家。</p>

据说是家中的老娘病重,不得已才如此。</p>

为了回家,李杂役还承诺不要第六个月的工钱,当他白做二十天,奈何苟员外不允。苟员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说做六个月就得做六个月,少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六个月,李杂役若想告假,可以,六个月工钱全免。</p>

想是这苟员外平日没少缺德,所以很不得民心,话音甫落,周遭嘘声一片。甚至有个胆子大的,当即冲苟员外吹起口哨:“我说苟二爷,您上月卖假药赚了不下一千两吧,好意思缺这点工钱么?”</p>

苟员外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气急败坏地咆哮:“反正他不能走!我夫人丢了一包金银首饰,他现在这么急着走,指不定就是他偷的!”</p>

吹口哨的又一笑:“嗤!谁不知道您苟二爷怕老婆又爱藏私房钱,别是您自己偷的吧!人家李大可是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咋会因为几根包金的假货,颠颠去钻你家那个肥婆的卧房!”</p>

一语激起千层浪,苟员外拼着满身肥肉,恶狗一般扑上去,与那吹口哨的小厮撕扯着扭打起来,场面一时很不可描述。</p>

陆疏也看的津津有味。本君的口味没有这么重,看了一会便转回头来,继续喝酒。</p>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陆疏也还是没动,本君终于沉不住气了。“疏也,那抠门员外究竟有什么好看?”</p>

陆疏也没反应。</p>

本君以为他看的入迷,索性再问一遍。陆疏也这才伸手一指,缓缓道:“苟员外没什么好看,李小贼有趣。”</p>

本君哑然。</p>

陆疏也笑一笑,继续道:“苟员外惯会倒打一耙,只不过,这回让他瞎猫碰见死耗子了。”</p>

本君道:“从何得知?”</p>

陆疏也眯眼:“李杂役看似老实,却时常以眼尾余光偷瞄别人衣袖,脚步飘忽,拇指,食指与中指较常人灵活不少,是个惯犯。”顿了顿,低头满上一杯酒:“再者,瞧见他裤腿上那块补丁没有?边缘缝的可是银线,苟夫人最爱用银线,依我看,这李杂役偷的不止有金银首饰,还有人。”</p>

本君这会儿也起了兴致:“即是这样——一个坏员外,一个惯偷,说到底都不算什么好东西,你打算帮谁?”</p>

陆疏也一本正经地摇头:“谁也不帮。”</p>

本君道:“那你废这功夫做什么。”</p>

陆疏也沉默片刻,用感慨天气不错的平淡语气道:“李杂役的指甲里有污泥,鞋底也不干净,袖口还沾一些草屑,以他的脚力,趁夜里出个城不在话下。所以我在想……过会儿该去城外的小树林碰碰运气,没准能发笔横财。”</p>

陆疏也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特别的义正言辞。</p>

也是从那时起,本君彻底的将陆疏也认作一路人,而非一个恪守规矩的小道士。</p>

所以说,陆疏也聪明的时候,看似经常扳着一张神游天外的脸发呆,实则已在心中,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琢磨过好几回了。</p>

同样是瞧着慢半拍,聪明时的慢与呆时的慢,那可不是一个慢法。</p>

况且,若本君没记错,方才陆疏也起身那会儿,动作很慢,模样也有点楞。换句话讲——本君绝不信他没想到解药这一层。</p>

想到却顾左右而言他,陆疏也如今是个什么心思,本君猜不到。就如三百年前的忽然反悔一般,本君实在摸不透。</p>

陆疏也是仙界炼丹研药头一号,他不帮忙,没人能捋平他使的绊子。事已至此,本君和司命大眼瞪小眼,余下一个白笙幸灾乐祸。老半天过后,玉清宫的门轻轻响了三下。</p>

本君眼前一亮,急忙忙地喊道:“进来!”</p>

于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天兵跌进屋中,跪拜道:“帝君,紫薇仙君闯过南天门,一路飞到凡间去了,现已……现已不知所踪。”</p>

……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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