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朋友……？</p>
“……啊！您是说他啊，”童磨反应过来，带上了虚伪的笑容，“他今天刚好出去呢，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不能过多干涉人家啦。”</p>
“回来后让他来见我。”</p>
落下这句话，鬼舞辻无惨的身影消失在门后。</p>
童磨佯作失落地喃喃：“总感觉比起我，无惨大人更喜欢我朋友呢……”</p>
两年前——</p>
那位少年出现在他面前。</p>
“这里就是‘万世极乐教’么……”</p>
少年说着，在室内四处扫视。</p>
这人与其他信徒不同。</p>
尤其在对上对方眼睛时，童磨有种被看透的感觉。</p>
他职业性假笑：“特地赶来辛苦了，我是教主童磨。你有什么烦恼吗，我会用心倾听的。”</p>
和那些正襟危坐的教徒不同，少年很随意地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了。</p>
四目相对片刻，少年嗤笑一声，“真是可悲。”</p>
童磨：？</p>
“听说万世极乐教能为人带来救赎，可我看教主阁下才是那个最麻木之人，”少年问，“阁下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世上呢？”</p>
童磨笑容僵了一瞬，试图掩盖：“当然是为了让世人得到幸福而诞生的。”</p>
“所谓‘世人’，究竟是何物？是人的复数吗？世人的实体究竟在哪里？”</p>
“还是说，‘世人’就是人与人的斗争？而且是现场之争，人活着只是为了在斗争中取胜。”</p>
“……”童磨一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p>
“呐，请教主大人告诉我，”少年没有高光的鸢瞳紧盯住他，“人的存在……真的是具有某种意义的吗？”</p>
童磨展开折扇，半遮住脸：“……”</p>
聪明人之间无需说太多话。</p>
——没有意义。</p>
——值得延长这沉闷生命去追寻的东西，根本不存在。</p>
“看来阁下想法与我一致。”少年撑着脑袋，笑。</p>
其实不算完全一致。</p>
童磨是打一开始就体会不到人类的感情。</p>
而他，则是看得太远，太透。</p>
“还以为终于能到天国了呢……没想到还是没能从这腐朽的梦中醒来。”少年叹了口气。</p>
“天国与地狱都是不存在的。”</p>
童磨开了口。</p>
“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毕竟恶人为非作歹，却能逍遥度日，自己又无力降下惩罚，那就至少宽慰自己，恶人死后定下地狱，否则，精神脆弱的人哪承受得了？”</p>
童磨叹气：“我愈发觉得，人类真是可悲呢。”</p>
“……”少年保持托腮姿势片刻，勾唇，“是这样啊。”</p>
两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一见如故（童磨单方面感觉）。</p>
少年在寺庙住下。</p>
时间一长，童磨吃教徒的事暴露。</p>
“这是善行——”</p>
“我在拯救她们。她们再不会有痛苦和难过，化为我的一部分，与我共同度过永恒。”</p>
因为此前琴叶的事，童磨试图解释。</p>
琴叶是个可怜的女孩。因为被家暴，带着孩子来到万世极乐教。童磨将她养在身边，原本不打算吃她，谁知被对方发现自己吃教徒的事。</p>
琴叶愤怒地责骂、唾弃童磨，带着孩子逃走。走投无路之下，将孩子抛下悬崖，自己被追来的童磨吃掉。</p>
说了半天，发现少年不为所动，童磨不禁有点扫兴。</p>
“你变成这样的时候多少岁，十九？二十？”少年突然问。</p>
“二十，”童磨眯眼，“你早就知道？”</p>
统筹全局，万全准备。这是少年的行事准则。</p>
来到万世极乐教前，他就先打听了一番，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异常。</p>
例如，虽然隐匿极深，万世极乐教确实存在了百余年，教主未变。</p>
少年没有回答童磨，低声喃喃：“这种毫无意义的生命，你居然活到了二十岁，还将它延长到永恒……可怕，太可怕了，换我的话完全受不了啊。”</p>
童磨：“……”</p>
怎么回事，感觉在放嘲讽呢：）</p>
但对方眼里某种恐惧又是真实存在的。</p>
少年继续说：“我曾无限贴近暴力、死亡和欲望，想要能看清人类的本质，想要借此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但事实是……”</p>
根本找不到啊。</p>
拼命地找，像在寻找救赎般，但总是找不到。</p>
“为何还要活那么久呢？”</p>
有一瞬间，童磨明白了少年的心情。</p>
“活多久都没关系。毕竟人类感情对我而言，只是无关痛痒的幻觉。”</p>
他站起身，微小的冲动让他向少年讲述了尘封的往事。</p>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创办了‘万世极乐教’。从那时起，就常有大人蜂拥而来，向我寻求救赎。你说，他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居然向一个小孩哭诉自己有多辛苦？”</p>
“说完那些令人哈欠连天的事后，他们还会低下头，求我引领他们去极乐。”</p>
“什么极乐、神明和佛祖都是不存在。这些人活了几十年，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脑袋这么笨一定很辛苦吧。”</p>
“——所以，我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拯救他们。”</p>
“你是拯救世人的教主，而我……”少年淡淡一笑，“恰好是害他们痛苦的恶人呢。”</p>
“既然如此，”童磨兴奋地一拍手，“要不要像我一样成为鬼？”</p>
少年用没被绷带遮住的那只眼看他。</p>
“作为人找不到的意义，或许做成鬼能找到哦。”</p>
“……”</p>
“我们很合得来呢。虽然不是女性，但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p>
“是吗，抱歉我没有抱男人的兴趣，更没有抱男鬼的兴趣。”</p>
童磨将少年介绍给了鬼舞辻无惨。</p>
不知道少年和鬼舞辻无惨聊了什么。那位暴虐的大人虽嘴上没说，却对少年青睐有加，甚至还赐予了血，允许他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p>
遇上大事还要向少年咨询，类似顾问。</p>
待遇比上弦都好。</p>
……</p>
堕姬翻了个白眼：“什么‘更喜欢’，无惨大人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你！”</p>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猗窝座忍不住问。</p>
“哎呀，瞧我这德性，说起朋友太自豪了，都忘了说他名字了。”</p>
“他叫……”</p>
童磨以扇掩唇，眼里意味不明的光划过。</p>
“——太·宰·治。”</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