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童予阳是第一天回归当父亲,但以他对童墨的了解。</p>
这句话应该是有问题的。</p>
早恋虽说不被提倡,但它所造成的结果一般情况下不会太严重，尤其在这个年龄阶段,可能今天还喜欢得不得了,可能因为一个假期就变了。</p>
所以童予阳认真思考后问道：“对方家里不同意？嗯？你想让爸爸帮你当说客？”</p>
童墨摇了摇头,却不说话。</p>
童予阳又思考了会儿，这次他思考的内容更加宽泛，他忽然有些后悔，在这两年时间里,对童墨缺失的陪伴。</p>
他陡然意识到,他连儿子喜欢什么类型都不知道。</p>
盯着童墨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童予阳蓦地想起刚进门时见到的那个男孩子，就算在长辈面前,童墨对那孩子的关心也丝毫不加掩饰。</p>
可也就是因为不加掩饰，才让大家都觉得挺正常的吧。</p>
但童墨说了他早恋了……</p>
童予阳发现童墨略有些紧张得等着自己的回应，童予阳说：“不管你喜欢谁，除了不能违背法规和道德外,我还希望你——”</p>
童墨的心渐渐提了起来，他曾经设想过要如何和童延东贺瑾的对抗，却怎么也没想过和童予阳的。</p>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童墨会很难过。</p>
童予阳看着童墨的表情，忽然笑了下：“吓着了？我还希望你能开心就好。”</p>
童墨微微松了一口气，思考着童予阳刚才的反应，童墨问：“你猜到了？”</p>
童予阳“嗯”了一声：“那个孩子很好,你没回来的时候，他有点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随时都准备咬延东一口。”</p>
“等你回来了，他周身的刺和竖起的毛全都收了回去，温温顺顺得变成了一只小羊。”</p>
童墨也笑：“他很喜欢我，”他说着想起那本小说，强调道：“特别喜欢我。”</p>
在别人都当我以坠入深渊。</p>
他依然选择伸出手，拽着我的手。</p>
就连我自己都打算放弃的时候。</p>
他也不曾放弃。</p>
童墨现在只后悔最开始的时候，对他有些冷漠有些凶。</p>
童墨说：“我以后会对他很好。”</p>
童予阳只是伸出他那双宽大又有些粗糙的手，在童墨的头顶摸了摸：“我应该要感谢他，在我不在的时候，一直陪在你的身边。”</p>
童墨点了点头，主动伸手抱了抱童予阳。</p>
有些话我不想多说，你不在的这两年，我过得很不好。</p>
童予阳同样没有多问，因为大概可以猜测到，当童延东的小儿子出生后，因为贺瑾的不喜欢，童墨会显得多么的多余。</p>
若早知如此，或许该一早就把事情讲个清楚。</p>
若早知如此，他是不是当初就该坚定地请辞。</p>
可没有那么多早知如此，童予阳只后悔没有经常回来看看他，那就以后吧，童墨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事项，他都会陪着他。</p>
盛砚这一觉睡得不太好，他一个接一个做梦，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总记得童墨已经回来了，可是又梦到他没有回来。</p>
“阿墨……”床上的人还闭着眼睛，喃喃如梦话一般喊着童墨的名字。</p>
盛砚的梦又回到上辈子不堪回首的那段岁月里，童墨离开之后他彷徨不安地等待多日，看到的却是他的遗体。</p>
连个最体面的道别都没有。</p>
他还没有听我思考了许多日确定了心意的回复。</p>
也没有像曾经约定好的那样，看我亲眼站起来。</p>
可你都走了，我又怎么能站得起来，我怎么能！</p>
童墨的房间里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好让床上的人睡得好一些，童墨只是没想到他起身调了下加湿器的档，回头，床上的人就还哭了。</p>
泪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流进头发里，上头的泪痕还没干，紧接着又一股泪流出来。</p>
这么伤心的吗？</p>
童墨坐到床的侧边，伸出手把盛砚的手握在了掌心里，伸手摩挲着，盛砚似乎在做噩梦，童墨可以看到他不断蹙起的眉头，以及，不停跳动着似乎即将睁开的眼皮。</p>
“阿墨——”盛砚又喊了一声，这回声音又大了些。</p>
童墨有些心疼，又为昨晚自己就那样睡了过去而感到自责。</p>
“我在呢，盛砚，我在这里。”童墨说着，微微俯下身，嘴唇停靠在盛砚的额头，轻柔地落下一个吻。</p>
盛砚忽地伸出手，把他紧紧地抱住，同时童墨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p>
童墨双手回抱住他，小心翼翼地哄着：“对不起，我昨天应该等你给我回个电话再睡的，让你担心了。”</p>
他从书房出来后，就给手机充电，发现盛砚给他打的电话和信息数不清。</p>
盛砚只是抱住他，不说话。</p>
童墨觉得他的反应好像有点大，想松开他两个人面对面好好谈一下，当他用手想拉开盛砚一点的时候，发现不太拉得动。</p>
盛砚大概是把所有能用的力气都用在了此时。</p>
童墨刚要说话，就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脖颈，往下流淌。</p>
他慢慢卸了自己的力道，轻轻拥着盛砚。</p>
可能对自己来说只是突发奇想的静一静，对盛砚来说，去好像要失去他这个人一样。</p>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许很久，也或许没有多久，但就是格外的漫长又让人觉得美好。</p>
童墨觉得盛砚这样的姿势其实是不舒服的，所以想换一下好让他舒适一点，再一动，却发现盛砚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p>
可能是……累了。</p>
哭的。</p>
童墨轻手轻脚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想伸手给他盖一下被子，盛砚却感知到什么，不安地挥了挥手，摸到童墨的才安心下来。</p>
但他把童墨的手抱在怀里，导致童墨什么都做不了。</p>
似是在心底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童墨挨着他躺了下来，他睡了很久，不太睡得着，可是陪盛砚睡一会儿他自然是愿意的。</p>
哪怕是以这种很不舒服的姿势。</p>
盛砚哭了，在他醒了之后，两人都对此事绝口不提。</p>
似乎所有的改变都在使他们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高二下学期的童墨，宛若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各类考试中所向披靡，很快就到了高三，各大高校开始搞联合测验。</p>
毕澜偲终于有了对手，还是两个。</p>
第一还是童墨，他没想争得过，但是和盛砚争一争第二的宝座还是很有盼头的。</p>
童予阳后来又和弟弟童延东谈了一次，不知道谈了什么，童延东之后还是和贺瑾离婚了。</p>
她分得了童延东公司旗下的股份百分之十，还有半山湾的一幢别墅。</p>
贺瑾没成想真的会走到离婚这一步，父母早都老得头发花白了，也劝过她，也劝过童延东，希望他们两个看在孩子的面上能好好再谈谈。</p>
贺瑾却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找了律师要起诉童延东。</p>
据他所知童延东的公司股份至少占百分之六十多，但却通过童延东的律师得知，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不多不少，但其中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本就是童墨亲生妈妈的，当初童延东早早分配的财产，也不过是物归原主。</p>
贺瑾找到童延东：“我当初以为他是你的私生子，才会和你闹，我起初不能生孩子的时候，很多人都和我说过……”</p>
童延东神色冷淡：“我知道，但我失望的是，你原来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也是我高估了你，高估了我们的感情，我以为你如果有疑问，至少会先问问我，而不是……在我背后为难着孩子。”</p>
童延东略感失望：“我也对自己感到失望，我当初信誓旦旦地给大哥承诺，我们会给童墨一个安稳健全的家庭，最后却因为我的疏忽，让孩子承受了那么多，我还怀疑他是叛逆期，其实他一直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你我的感情。”</p>
贺瑾声泪俱下：“那我们还能……”</p>
童延东：“童墨已经受到了伤害，我本不该再牵连小儿子，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伤了大哥的儿子之后，转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再当我的父慈子孝，贺瑾，我们离婚吧。”</p>
贺瑾摇摇头，痛苦地离开了。</p>
后来，贺瑾也当着童予阳的面，和童墨道了个歉。</p>
贺瑾也觉得委屈：“我一开始是把你当亲生孩子来看待的，我不能生育，老天却让我遇到了你，不是别人，也没有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所以这是我们母子的缘分，但是当大家都开始说，你和延东长得像，我才开始慢慢怀疑。”</p>
“我那时候对你多好，当我开始怀疑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痛苦，我折磨着你，也折磨着我自己，我甚至比你更煎熬，我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这么做了，童墨，你恨我也没关系，婶婶对不起你。”</p>
童墨说：“我其实不恨你，我确实不是你的孩子，你会自私一点也是正常的。”</p>
我只是也不再会亲近你了，因为靠近你的时候，我会疼。</p>
贺瑾哭到停不下来，童墨要送她离开的时候，她拒绝了，她一个人蹒跚着往外走，步履有些沉重。</p>
他们最后到底离没离婚，童墨也不知道。</p>
等他高考结束的时候，童延东和贺瑾都来给他道贺。</p>
那天大家都很高兴，中午在家里吃的饭，晚上还有个班级聚会。</p>
盛砚的酒量差得可以，童墨席间就没打算让他碰一滴酒，专门给他要了一大罐可乐，放在他跟前，还摸摸头说：“乖，这个随便喝，上厕所害怕就喊哥哥陪你。”</p>
他声音放得很低，但盛砚的脸还是微微地红了。</p>
他想起之前冲刺高考，童墨有时候累了不想看书了，就这么逗盛砚玩：“哥哥不想看书了怎么办？要不你亲哥哥一口，我多做一套卷子，这买卖好像有点亏，亲一下做一道？我看行。”</p>
这顿饭就是高中散伙饭了，老胡也在，有些同学一想到终于可以逃出他的魔爪了，跟他说话的勇气都多了几分。</p>
有人跟老胡敬酒，老胡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似乎把这群学生送走后，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今天可以喝酒，但你们到了大学可不能天天喝酒啊，那么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一定要好好珍惜。”</p>
童墨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回来就见自己家傻同桌被人安利了果啤。</p>
洪志鹏信誓旦旦道：“这个就是带一丁点啤酒味儿的饮料，不可能喝醉的，喝醉了我头给你拧下来当球踢。”</p>
盛砚微微摇头：“我不想踢你的头。”</p>
洪志鹏：“……”</p>
不过倒是尝了一点，主要是盛砚最近一直在思考别的事。</p>
十八了，成年了。</p>
盛砚尝试了洪志鹏说的果啤，因为班里的女孩子不少，有不少女孩子喜欢这个，盛砚试了下，说真的度数有点低。</p>
他把洪志鹏的喝了一大半了，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发现一点也没晕。</p>
所以他的视线转转悠悠落在了童墨刚才喝了一半的杯子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