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天亮的时候，程烨进屋，满身烟酒气，想着立刻去洗澡。</p>
路过卧室，瞥见紧闭的房门，他最终垂下手，默默走回沙发，硬生生躺到七点半，才下床进了浴室。</p>
纪烟肿着两个核桃眼，几乎一夜没睡。</p>
从卧室里揉着眼往外走，刚好和从浴室出来的人碰上。</p>
男生周身裹着雾气，穿着件纯白短袖，脖颈处挂条乳白色毛巾，额发还在顺着往下淌水。</p>
桃花眼带着水汽，很淡的看了她一眼，问：“早上吃牛奶煎蛋，可以么？”</p>
纪烟轻轻“嗯”了声，抬脚往浴室挪。</p>
女生神色恹恹，一双眼儿耸拉着，少有的没有挂着笑脸。</p>
“没睡好？”他突然问。</p>
纪烟小声嘟囔：“还不是因为你……”</p>
他也没听清，浴室门从里头被关上，声音挺大。</p>
这丫头居然还有起床气么？</p>
他摇头往外走。</p>
浴室里头，纪烟握着手机，屏幕闪几下，开机。</p>
震动声消息声不断传来，有徐嫂、闻杨、李靖雪的电话和短信，最多的，还是纪永昌的22个未接电话。</p>
她盯着屏幕，思绪些许复杂。</p>
其实纪烟和纪永昌算不上多亲近，早些年他四处打拼，徐嫂和她在家的时间居多，偶尔张韵飞回来匆匆看她几眼，又忙不迭的出门。纪永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每年没落下过她的生日礼物。</p>
小时候她看着别人家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样，还尚且幻想过有一天也能和纪父这样亲近，但经历过上一世的事后，她愈渐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去面对这个有两个家庭的男人。</p>
半晌，她短短回了几字“一切安好”，群发，然后关掉手机，屏幕彻底转黑。</p>
她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p>
*</p>
晚饭时候。</p>
程烨取下身上深灰色的围腰，面无表情的把厨房里炒好的菜端上桌。</p>
土豆肉丝、番茄炒蛋、酸汤杂菜。</p>
一荤一素一汤，简单的家常菜，被程烨弄的满屋子都是香气。</p>
他端上菜的时候，指尖微微弯起，她看到他右手食指内侧有一条很深的疤。</p>
蜿蜒曲折，已经快融入肤色，看起来年代久远。</p>
纪烟热腾腾的心有一瞬间的凉。</p>
她压下心疼的表情，不去问他过往，笑嘻嘻的坐下拿过筷子：“程大厨，你不是包住不包吃么？怎么拿了两副碗筷呀。”</p>
她总爱娇滴滴的调侃他，也只有他能受得住。</p>
程烨很专注的吃饭，自顾自的夹菜，好半天才从碗里抬起头来：“我一个人，吃不完。”</p>
见他一碗饭很快见底，也没怎么夹肉，一盘番茄炒蛋倒是快要扫的精光。</p>
鬼才相信他吃不完呢。</p>
程烨一碗吃完，走到厨房去盛第二碗，回来时就看到女生面颊粉嫩，一双上挑的眼儿挫败地盯着碗里的番茄，筷子扒拉几下，也没见动嘴。</p>
程烨无奈的叹口气。</p>
“给我。”他把碗放她面前，白花花的米饭还在冒着热气。</p>
纪烟偷偷瞄他一眼，乖巧的把番茄一片一片的夹给他。</p>
见他面无表情，黑眸沉沉。</p>
很快夹了根肉丝，扔他碗里，朝他狡黠的眨眼：“你要多吃点肉，吃哪补哪，不然瘦瘦弱弱的一阵风就给刮走啦。”</p>
程烨看了她一眼，黑睫很缓的盖住思绪，不赞同的挪开了碗。</p>
“你是说我弱不禁风？”他突然问，唇角一抹很浅的笑意。</p>
这是纪烟第一次看到他笑。</p>
不带讽刺，略有玩味。薄唇轻飘飘一扬，黑眸亮起光泽。</p>
她刹那间被击中，动弹不得。</p>
半晌才螺旋式摇头：“没有没有，您壮的跟头牛似的！”</p>
程烨收起笑容：“……”</p>
算了，当他没问。</p>
*</p>
晚上11：30.</p>
外头准时的关门声传来。</p>
纪烟掐准时间，一把掀开被子，外衣没脱，她径直下床，跟着出了门。</p>
凌晨的云城，笼入一片暗黑中，四下静谧。</p>
楼道上看，程烨的身影隐入巷口，他拐到一个很偏的停车库里，四下都是恶臭的下水道味。</p>
纪烟躲在柱子后，看他在一辆黑色重摩托前停下，头盔卡紧，腿一跨骑上，“嗡嗡”两声，飞吹开他额角，衣袖中兜风，他就这么冲了出去。</p>
纪烟赶紧拦住一辆出租，紧随其后……</p>
摩托车一路拐到五环以外，程烨把车停下。</p>
绕了段路，原本人烟稀少的地蓦地强光闪烁，人群轰然炸开，尖叫声此起彼伏。</p>
临近零点。</p>
男男女女热情高涨，浓妆艳抹，露着膀子，眼神迷离，人群中欢呼雀跃，酒意盎然。</p>
夜里的云城，五环之外，竟是这样热闹非凡。</p>
这里是……什么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