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殊说不考就不考，医务室的正式医生去军训场地看新生去了，实习医生心地好，被他小嘴抹蜜地缠了一阵子，抵挡不住，给他开了个病假条，准他去找班主任请假回家休息。</p>
这巧不巧，也不是不想考数学，这实在是考不了。</p>
苟旦陪他送完假条，在班主任质疑的眼光下跟他依依惜别，谢平殊拍拍他肩：“你去吧，好好考。”</p>
他说得正义凛然，班主任没揪出语病，给家长打了个电话，就把谢平殊放走了。</p>
伴驾的苟旦却被瞪了一眼，勒令他赶紧回教室考试。</p>
苟旦热泪盈眶，恨不能十八里相送，最后也只送出教学楼，大呼：“爹——”</p>
谢平殊：“想开点，数学嘛，谁不是两位数。”</p>
“满分一百五，你是不是想我死？”</p>
谢平殊耸了耸肩膀，挥一挥手：“回去吧，好好考试。”</p>
说完，谢平殊事了拂衣去，顶着表里如一的高温彻底挥别了儿子苟旦。</p>
实习医生给他量了体温，量出来足有三十九度之高，毋庸置疑，这是高烧了。</p>
并非不能开药，但谢平殊执意要回家，附中管理不算太严，通知了家长来接就算完事。</p>
谢爸和谢妈已经上班去了，所以只能让傅庭安帮忙接一下，后者也一口应承。</p>
然后谢平殊在校门等了足有一个半小时。</p>
数学考试都快收卷了。谢平殊被太阳烤得外焦里嫩，蹲着的双腿麻木又僵硬，甚至因为血液不通畅开始泛冷。</p>
谢平殊动了动脚趾，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喉咙干得冒烟。</p>
如果他今天倒在附中校门口，明天的新闻头条会揭露他班主任霸占体育课的恶行吗？</p>
教育部门会不会开始反思数学科目带给学生们的巨大压力，从而考虑降低数学考试的难度？</p>
距离附中最近的医院是哪所来着？离他五十米远的保安能及时将他送过去吗？</p>
等等，保安怎么一直不动，不会是在亭子里睡觉吧？</p>
谢平殊脑子里一顿胡思乱想，只觉得呼吸都越来越难受，一阵难忍的疲倦压得他直不起背，衣料擦过的每一寸皮肤都泛疼。</p>
终于，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副驾驶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精致得宛如美术作品的脸。</p>
傅庭安的头发似乎有些乱，眼底下有轻微的乌青，他推开车门，向谢平殊走近几步。</p>
谢平殊撑着眼皮起身，却觉后颈一凉，傅庭安冰冷的手指搭在他后颈处，另一只手穿过膝下，将他横抱起来，干脆利落地塞进后排。</p>
谢平殊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直到被傅庭安安置好，他张了张嘴，傅庭安问：“想喝水？”</p>
谢平殊摇了摇头，小声说：“叔叔，麻烦您把空调开高些。”</p>
“冷？”傅庭安回头观察他的状态，司机连忙开高几度，却听谢平殊道：“不是，你手凉。”</p>
傅庭安愣了一下，司机倒对谢平殊刮目相看，称赞道：“小朋友很关心哥哥啊。”</p>
谢平殊嘿嘿笑了两声，傅庭安默不作声地转回头，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p>
但他的两只手正交握在一起，不自觉地摩擦着指腹。</p>
以此生出一点热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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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平殊是被傅庭安背回家的。</p>
他体重不轻，傅庭安一看就缺乏锻炼，校门口那一抱就已经是拼尽吃奶的力气，小区门口到楼栋还有几百米的路，傅庭安用眼睛看看就嫌累了。</p>
抱是没力气抱，谢平殊又死猪似的闭着眼，像是用胶水粘了眼皮，傅庭安实在没心情跟他做这种无谓的斗争。</p>
等回到家，傅庭安开门时，谢平殊偷偷观察他的鬓角，正悬着一滴晶亮的汗珠。</p>
后背处的白衬衫湿了一小片，傅庭安瓷白的皮肤上，细小的绒毛轻轻招展，似乎不堪一吹。谢平殊当然没敢吹。</p>
门开了，入眼便是一地零乱的衣服，还有一只飞得老远，落在客厅窗边的拖鞋。</p>
谢平殊睁开眼，认出来，那是傅庭安的衣服和鞋。</p>
“醒了？”</p>
谢平殊看着他汗湿的俊脸，有点心虚；“辛苦你了。”</p>
傅庭安坦然接受：“确实很重。”</p>
他没急着收拾衣服和鞋，而是先接了杯热水放在桌上，问：“药在哪？”</p>
谢平殊心里有点感动：“上回我妈生病吃完了，得现买。”</p>
傅庭安：“......”他抓起刚拔下来的钥匙，烦闷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转身便朝外走，“你坐着等我。”</p>
没等谢平殊说话，他已风风火火地摔上门买药去了。</p>
谢平殊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上边还残留着一股子冷意，是傅庭安的睡衣。</p>
从兵荒马乱的客厅中，他已经勾勒出一道瘦削修长的身影，从他卧室对面的房间里出来，脱睡衣，再扣上衬衫扣子，拖鞋被随意地一甩，那人只拿了一串钥匙，便穿上一双运动鞋离开家了。</p>
桌上还放着已经冷透了的面包牛奶，纹丝未动，那应该是傅庭安份的早餐。</p>
谢平殊也没闲着，乖乖地把衣服叠好放在沙发上，又收拾了拖鞋，顺便把早餐打热了一遍。</p>
再去接了盆热水，拿热毛巾擦擦全身的汗，最后换身干净衣服。</p>
他做这些事十分熟练，不会像傅庭安这样，接杯吃药的热水，都是刚烧开的热开水，半天进不了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