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里长那位小孙儿算是我们这一族的老祖，”说着他探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册子，那册子纸张发黄，每一页都打了双面塑封保护起来，他递给小李，说：“这是我们的族训，就是开族老祖亲自写的，不过时间太久了，有些地方缺张短页的，你可以看看。”</p>
那册子的封面上画着和黑色门帘一样的咒文，文体类似篆字，写着：人蛇族训，四个字。</p>
这本册子小李也看不大懂，文言文就不提了，光那一行行篆体字就好多认不出来的。不过，这小册子若真是几百年前的东西，那其实可以算文物，这里面记录的内容包括人蛇族的传说都够资格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范畴了。</p>
张景澄接过那本册子，边翻看边小声读起来——</p>
识吾妻，年二八。</p>
彼时，翁家贫，无米为炊，妻采药补。时，遇雨，庙中避。吾眠于塘，讶以吾伤，近观，见吾貌而不恐，留药以医。</p>
后，妻常现于庙，逢见喜，以为吾神，亲制荆履，赠覆尾，如三年，结连理。</p>
人间至善，莫过于此。</p>
后世之孙，当存善念，非恶不惩，非盗不伐，非乱不出。不可凌弱，不可欺小，不可行猥。</p>
尊此训，族昌。</p>
违此训，族灭。</p>
誓于此，必行。</p>
祖，梦识留。</p>
众人虽然没有全部听懂，可这段文字里充斥着地那种感恩和庆幸的喜悦心情依然神奇地传递到了每个人心里。张景澄脑中甚至形成了一幅画卷——</p>
下雨的池塘里，一个少年在睡午觉。</p>
避雨来到庙里的采药少女，看到这个少年以为他受了伤。少女来到池塘边，看清少年有着异于常人的外貌，虽然惊讶，却并不害怕。她还留了药材给少年。</p>
这之后，采药少女经常来庙里见少年，并且每次见面都很欢喜。她以为少年是神明。还亲手用荆条编织了一种特殊的鞋子，让少年覆在尾巴上。</p>
三年之后，少年与少女心意相通，两人喜结连理。</p>
长大后的少年感念妻子的纯善，为后世族人留下族训。</p>
训语之后，是一排排族人的名字，还有后世子孙随手记上的一些族里的琐事。</p>
——像是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p>
张景澄感慨着将小册子还给李树坤，说：“这册子上怎么没记有关送子符的事？”</p>
李树坤道：“送子符是后来的事。</p>
我们这一族在八宝河边上生活了几百年，不管是天灾人祸，饥荒战乱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可是几十年前华夏和东洋人打仗，东洋人杀进村子，村民跑得跑，死的死，好多孩子没地儿可去，就躲到了庙里。梦识老祖当年留下一道符，就是我门帘上挂的那幅，这符可以隔绝世事，是他为后人留得一道保命符。我们把那符挂在庙里，东洋人放火烧村，全村都烧焦了，只有这庙侥幸逃过一劫。</p>
后来，那群孩子里有一个被抓了，他也是为了活命吧，就把这事说了出去。东洋人又杀了回来。</p>
我那时候还小，被一个族里的叔叔连同其他几个同族的孩子送进了山里。山洞口因为挂着那道符，没被鬼子发现，命算是保住了。但其他的族人就没有我们几个幸运了。包括，我那个叔，他们几乎全被东洋人抓去了实验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