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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鲛人泪

李锦瑞一来,鱼七七就发现他神色有异,跟往常不太一样。</p>

她?以为他是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变着?法子给他讲了几个笑话,本来她?是想要哄李锦瑞开?心的,没想到李锦瑞却面色越来越白,头也越垂越低,似乎没脸看她?一样。</p>

她?只能呐呐停了下来,笑道:“我讲的笑话有那?么难听吗?”</p>

李锦瑞安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她?,声音沉痛道:“七七,对不起。”</p>

鱼七七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后颈一痛,眼前漆黑一片,毫无防备地晕了过去。</p>

等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破庙当中,全身绵软的躺在杂草上,后颈有些疼,却没有手腕上疼,她?垂眸看去,她?的手腕上面包扎着?白布条,还能从?白布里看到里面渗出的鲜血。</p>

她?愣愣看着?手腕上的伤口,瞬间明白过来,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p>

李锦瑞跪在她?对面,低头垂泪,见她?醒了,痛哭道:“七七,对不起,我父亲、母亲和兄长都中毒了,我嫂子一直跪地求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救他们我就是不孝,我……我只要这?一碗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p>

鱼七七眨了一下眼睛,声音清淡,不辨喜怒地道:“我本来很讨厌人族的,除了门主之外,你是我第一个愿意相信的人族。”</p>

李锦瑞声音更加痛苦,哭着?道:“七七,是我对不起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母亲昏迷不醒,父亲和大哥像发了疯一样眼看就不行了,大嫂还怀着?孕……七七,我不是人,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补偿你!”</p>

他旁边放着?一碗赤红的鲜血,散发着?阵阵血腥味,每一滴都是从?鱼七七身体里流淌出去的。</p>

鱼七七闭了闭眼睛,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她?看着?李锦瑞,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来,“滚。”</p>

李锦瑞泪流满面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端起那?碗血,跑了出去。</p>

“七七,等我救完他们,就回来向你请罪!”</p>

李锦瑞很快没了踪影,鱼七七仰躺在杂草上,对着?破旧轩窗透出的光,惨淡的笑了笑。</p>

她?早该预料的,本就不该抱有期待。</p>

她?呆呆地看着?清冷的日?光,眼角滑落一颗珍珠,滚到角落里,珍珠沾了灰尘,在暗淡的日?光下,静静地泛着?柔光。</p>

……</p>

汐桃再次醒来是一天一夜之后,他身子这?次爽利了一些,恢复了体力,从?床上爬了起来。</p>

屋子里没有人,四周有些暗,九翎不在这?里。</p>

他坐起身后听到外面有刀剑相击的声音,还有打?打?杀杀的吵闹声,他不由精神一震,一下子清醒过来。</p>

天宸门里有人在打?斗,而且似乎人很多。</p>

他面色沉了沉,探了一□□内的灵力,错愕地发现了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只剩下一成,已经几乎没有。</p>

他第一反应就是鱼七七可能出了什么事,所?以九翎才黑化?的如此快速,不由全身一震。</p>

他的一颗心迅速沉入谷底,踉跄着?推门走了出去,一眼望去,心底却是迅速结冰,全身发凉,脚步不由顿了一下。</p>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院子里还好,九翎派人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但院子之外,却是另一番惨况,他扶着?墙走过去,一路上陈列着?几具尸体,横躺在地上,早已经没有了呼吸,他能认出来是天宸门里的鲛人。</p>

远处的天际泛着?血腥的红,让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他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变了天。</p>

他顺着?刀剑声一步步走过去,穿过长廊,走过月门,来到前院。</p>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过去,院子里乌鸦鸦站了许多人,气氛剑拔弩张。</p>

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剑,双目赤红,神色看起来有些许疯狂,汐桃看他们状若疯癫的模样,猜测他们应该都中了跟他一样的毒。</p>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九翎手持剑堵在门口,他的周围有很多鲛人的尸首,这?些鲛人都是他这?些年来暗中救下的。</p>

不过还好九翎的周围再没有其他活着?的鲛人,也没有鱼七七的身影,如果汐桃没有猜错了,应该是九翎都护着?他们离开?了,自己则留下断后。</p>

九翎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剑尖直指对面的众人,这?把剑是他有一年生辰,汐桃送给他的,由上好的玄铁所?制,削铁如泥,汐桃虽然?送了他这?把剑,但是一直期望着?他用不上这?把剑,没想到如今这?把剑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剑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p>

九翎的眼睛很红,仿佛瞳孔里弥漫着?血色一样,全身都沾了血污,他就那?样堵在门口,强大而令人惧怕。</p>

如若细看,能看到他的目光虽然?凌厉,但是他的剑尖一直在发抖,他仿佛在忍着?什么强烈的痛苦一般。</p>

南宫震天和阳甘风悠悠然?站在一角,眼神似笑非笑,欣赏着?九翎的狼狈之态,他们就像看着?自己逮捕的猎物一样,胜券在握。</p>

任谁心里都清楚,九翎已经被逼至绝路了,他护了族人离开?,自己却已经逃无可逃。</p>

汐桃攥紧手心,愤恨地看着?南宫震天和阳甘风,他之前的猜测全部都成了真,南宫震天和阳甘风果然?实施了计划,利用毒药控制了这?些人,让人族和鲛人族展开?了厮杀。</p>

他们要将?羲水城变成跟二十年前一样,血流成河,自相残杀,他们要用这?种方?法铲除异己,只留下听从?他们命令的人。</p>

甚至这?一次,他们也许还有更恐怖的计划,他们的贪念一直在没有止境的扩大,妄想将?人族和鲛人变成他们手中可以控制的棋子,任意妄为。</p>

就算不为了九翎,汐桃作为仙君,也绝不可能轻易饶恕他们。</p>

众人还没有发现汐桃突然?出现在这?里,九翎却像闻到气味的野兽一样,敏锐地察觉了汐桃的到来,他倏然?抬头看向汐桃的方?向,眼眸血红,瞳孔深处是令人心惊胆寒的阴戾和邪性,再也不见了往日?的平和。</p>

汐桃一下子屏住呼吸,直直地看着?九翎通红的眼睛,他只看一眼就知道,九翎体内的深海之力觉醒了。</p>

难怪他一觉醒来,体内的灵力会所?剩无。</p>

现在四面楚歌,九翎的深海之力在这?个时候觉醒,无疑很危险。</p>

九翎布满血丝的目光死死盯着?汐桃,身上滴答滴答地淌着?血,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直直地看着?汐桃。</p>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看到汐桃突然?赶来,都有些惊讶,戒备地看着?汐桃。</p>

南宫震天望见汐桃,幽幽一笑,“我们都打?了这?么久了,洛门主作为一门之主,可算是出来了。”</p>

阳甘风站在他身侧,不阴不阳道:“洛门主来得?正好,你这?孽徒就由你自己来清理门户吧。”</p>

南宫震天和阳甘风身后还站着?许多小门派的掌门,那?些掌门显然?已经被他们操控了,听从?他们的命令,以他们马首是瞻。</p>

汐桃眼皮一跳,抬起森寒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南宫震天和阳甘风,薄唇轻启,“何谓孽徒?”</p>

阳甘风轻轻笑了笑,指着?九翎道:“洛门主最近身子不好,可能是睡糊涂了,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好徒儿?原来就是屡次与我们作对的莲杀公子,他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他。”</p>

阳甘风扔了一把剑到他的面前,剑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p>

“他将?你瞒在鼓里这?么久,把你耍的团团转,你现在还不赶紧清理门户?”</p>

汐桃低头看着?地上寒芒闪闪的利剑,咬紧牙关,南宫震天和阳甘风今日?分明是来借题发挥,想要剿灭天宸门的。</p>

洛天宸在羲水城还有些威望,他们这?样说,就是为了让洛天宸沦为众矢之的。</p>

“洛门主怎么不动?”南宫震天挑了挑眉,阴测测道:“洛门主如果不愿意杀你这?好徒儿?,我们就只能当做你跟他沟壑一气,早就知道他是莲杀公子,故意与我等作对!跟整个羲水城做对!”</p>

汐桃抬起头来,嗤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已经能代表整个羲水城了!”</p>

南宫震天眯了下眼睛,“我是羲水城的城主,自然?能代表整个羲水城,洛门主难道真想与我作对?我奉劝你一句,你可要好好想清楚。”</p>

汐桃无动于衷地与他对视着?,没有让步分毫。</p>

阳甘风看着?汐桃苍白的面色,轻轻勾起唇角:“洛门主,你脸色怎么如此差?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p>

汐桃冷眼看他,讥讽道:“阳阁主心里不是很清楚吗?这?还要多亏了阳阁主那?壶清心酒啊。”</p>

阳甘风被揭穿了毒计,也没有丝毫不悦或羞愧,他笑道:“洛门主不愧是一门之主,果然?聪明,谁让你教徒无方?,放纵徒儿?暗地里救下那?些鲛人,着?实是糊涂,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p>

“鲛人血的滋味可还好啊?”</p>

汐桃眉心一跳,愤恨地看着?他,眼中闪过怒火。</p>

阳甘风轻笑道:“不过,只要洛门主愿意回头是岸,成为我们的左膀右臂,我们还是可以原谅你糊涂这?一次的。”</p>

汐桃神色厌恶,眉眼间多了肃杀之气,令人看了便觉得?心底森凉,“南宫城主和阳阁主才是最好早日?回头是岸,否则恐怕回头无路!”</p>

南宫震天不以为忤,挑了挑眉道:“洛门主不会以为九翎还是你那?个乖巧听话的徒弟吧?你好好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已经走火入魔,再回不去了。”</p>

阳甘风在旁边添油加醋道:“他现在就是一个杀人的野兽,早就失去理智了,洛门主如果亲自手刃了他,至少可以阻止他为祸天下苍生,洛门主这?几年不就喜欢说教那?大仁大义吗?不如这?次由你来大义灭亲,也算是善事一桩。”</p>

汐桃心口扎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去,余光看到九翎身体猛地震了震。</p>

他抬眸望去,九翎瞳孔颤动,眼中闪过一丝害怕,眼中的疯狂更加肆虐。</p>

汐桃心里酸涩了一瞬,九翎虽然?知道自己是水倾城的儿?子,却不知道深海之力的事,恐怕现在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在担心他会不要他。</p>

汐桃睫毛轻颤,毫不犹豫地抬起步子。</p>

九翎双目赤红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咬牙道:“师尊,连您也要杀我么?”</p>

他的声音里藏着?深深的恐惧,语调颤抖。</p>

“没有。”汐桃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心痛如刀割,想也不想就否认。</p>

九翎神色微缓,却仍不敢相信,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汐桃,伸出手臂,声音不稳而嘶哑,“过来。”</p>

汐桃看出他眼中隐匿的紧张和惧怕,心里一痛,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步走过去。</p>

南宫震天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怒声大喝:“洛天宸,你最好想清楚!你今日?走过去就代表你要与整个羲水城为敌,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顾念你的身份,你会成为羲水城的叛徒,人人都可以杀你!”</p>

汐桃脚步未停,只把南宫震天的话当成耳旁风,他身后的子虚门主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p>

子虚门主和洛天宸有些交情,不忍道:“天宵门主,你不能过去,九翎他已经疯了!我知道你把他当做徒弟,但他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没有看到他刚才大开?杀戒的模样,他已经不是九翎了,你那?个好徒弟已经没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疯子!你不能把这?个疯子当做你的徒弟!更不能为了他跟整个羲水城为敌!你醒一醒!”</p>

汐桃垂眸轻笑了一下,“你让我醒一醒,我却想让你醒一醒,九翎大开?杀戒做的就是恶事吗?你们打?着?善意的旗号做的就是好事吗?你们是否坏事做得?太久,已经分不清好坏了?”</p>

子虚门主倏然?愣住,诧异地看着?汐桃,神色间闪过一抹羞愧。</p>

九翎看着?子虚握住汐桃的手,眼睛轻眯,一道寒光闪过,子虚门主手臂一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捂着?手臂大声呼痛起来。</p>

汐桃连忙扶住他,“子虚门主!”</p>

九翎眸色更沉,声音也更冷,厉声道:“师尊,过来!”</p>

汐桃无奈,实在拿糟心徒弟没有办法,只得?放开?子虚门主,朝九翎走了过去,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动摇地从?一柄柄寒光凛凛的剑中央走了过去,一步步走向九翎。</p>

周围的人想要开?口阻止,在九翎阴冷的目光下,却无一人敢动,九翎明明已经全身浴血,再无丝毫抵抗力,只是在做困兽之斗,可他们却不自觉的惧怕他。</p>

南宫震天和阳甘风看着?九翎和汐桃,目光冰冷阴沉,周围一片死寂。</p>

汐桃走到九翎身前,还未启口,九翎就一下子把他拥进怀里,将?他抱紧,用力闭了闭眼,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汐桃怀里。</p>

汐桃半跪在地上,伸手上下摸了摸,软声问:“哪受伤了?”</p>

九翎听着?他关切的声音,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回去。</p>

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把头埋在汐桃的脖颈处,轻轻嗅着?汐桃身上清雅的冷香,闻到熟悉的味道,躁动不安的心像找到了归处,终于平静下来。</p>

汐桃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看着?他的目光坚韧而温柔。</p>

九翎弯了弯唇,眼里的阴霾瞬间消散了。</p>

他的师尊没有不要他。</p>

阳甘风冷声道:“洛天宸,九翎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你再帮他也是枉然?,今日?你既然?非要给你的好徒弟殉葬,那?我们便成全你!”</p>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手里的一柄柄剑都直指汐桃。</p>

九翎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他恼恨地看着?阳甘风,攥紧手里利剑,咬牙道:“有我在,你们休想伤害我师尊分毫。”</p>

汐桃能感?觉到九翎身体滚烫的温度,他伸手摸了一下九翎露出的肌肤,温度有些灼手,但他能感?觉到九翎的身体一直在冷得?颤抖,这?外热内冷的症状,跟玄星鹤君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样,就是深海之力觉醒的征兆,九翎现在一定承受着?很大的痛苦,还能拿起剑来已经是不易。</p>

南宫震天轻轻笑了一下,看着?九翎仿佛初生毛犊一样没有畏惧的眸子,眼中忍不住漫过讽意。</p>

他不念丝毫父子之情地道:“你现在虚弱得?连普通护卫都打?不过,何必硬撑?还不如快快缴械投降,只要你从?此以后听从?我的命令,我便顾念父子之情,留你一条命,带着?你一起荣华富贵。”</p>

周围的人错愕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南宫震天和九翎,洛天宸的徒弟怎么会是城主的儿?子?</p>

南宫井听到大家带人围攻天宸门消息,匆匆赶来,走到门口便听到这?句话,不由错愕地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南宫震天,忍不住怀疑自己听错了。</p>

场面一下子寂静下来,落针可闻,谁也不敢说话。</p>

九翎眼中情绪翻涌,神色厌恶,看着?南宫震天大声怒道:“谁是你儿?子!你是我的杀母仇人罢了!我与你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此生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p>

南宫井面色发白,愣愣地看着?九翎,脑袋里一片空白。</p>

南宫震天见九翎如此不给自己面子,面色忍不住难看起来,“九翎,你当真是不知好歹,我当初杀她?是为了整个人族!你身上也流着?人族的血脉,你别忘了,你也是我儿?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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