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道：“回殿下，沈姑娘已经到了金陵，同行的人有白鸽先生楚白歌，她今晚住的是梁家酒楼，吃的是酒楼里的招牌菜八宝鸭。”说完，她欲言又止。</p>
“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来。”</p>
抱琴温驯地垂眸，低声道：“刚刚飞鸽送来了一次消息，说沈姑娘去了如意楼，见了如意姑娘，两人在房间里待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p>
“如意姑娘……”赵沁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抱琴只听得她轻笑一声，语气很冷，“她的知己倒是遍地都是……”</p>
抱琴不敢说话，像个木偶一样站着。</p>
对于沈浮和赵沁的事情，她是人，自然也有好奇心。</p>
尤其是她在长公主身边待了四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她把哪个人这么放在心上。</p>
她忘不了自己那天去敲门，殿下嘶哑的嗓音。</p>
也忘不了那天她服侍赵沁洗澡的时候，在她脖颈上面见到的吻痕。</p>
要知道，赵沁虽然被外界传的极为不堪，但身为她的贴身丫鬟，抱琴对她却是极为了解，晓得自家主人的洁癖有多么严重，旁人就是碰一下她的东西，都有被剁掉爪子的风险，何况是近她的身体。</p>
她不敢问，甚至不敢揣测，只能将这个惊人的发现，死死地压在自己的心底。</p>
从抱琴那里得到了沈浮的消息，赵沁的心情，莫名地就烦躁起来。</p>
她走出书房，来到院中，看向天空。</p>
今夜的星星很好，夜幕之下，一片繁星闪烁。</p>
莫名地，她就想到了初见沈浮的时候。</p>
第一次见到沈浮的时候，她正十岁。</p>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长公主，只是皇后的女儿，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p>
父皇重病，她便被送到了神仙山，美其名曰为先皇祈福。</p>
将一个在锦衣玉食的宫里长大的女孩，送到餐风露宿的神仙山上，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她那为了贤名的母后才做的出来。</p>
她才不管赵沁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突变，也不管赵沁能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只要得了天下人的夸赞，只要得了皇帝的喜爱，牺牲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p>
在赵沁之前，她早有无数个女儿，为了赵国牺牲。</p>
相比起来，赵沁算是赵国公主里，比较幸运的。</p>
她虽然过得苦了点，却不像她的那些姐妹一样，不是嫁给了一个年龄比自己父亲都还要大的老男人，就是嫁去了据说茹毛饮血的草原，又或者作为礼物送给了某个深山里的部落，哪管对方得了公主是做妻子还是做储备起来的食物。</p>
只要是为了赵国的和平，她们这些出身于皇家的女子，就得像是礼物一般被送往各地。</p>
而且神仙山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p>
虽然没有了服侍的人，但她和神仙观的道长们住在一起，自耕自作，自给自足，偶尔还有皇室送来的补给，撇开物质条件不谈，日子其实过得比宫里轻松。</p>
至少不必担心会大半夜的被母亲抱住去泡冷水，只为生一场大病，将在别的宠妃处缠绵的帝皇吸引过来，也不必在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夹在筷子上的珍馐里头藏着说不出名字的剧毒。</p>
她可以尽情地去自己的事情，尽情地去学她能够接触到的一切东西。</p>
师父入虚道人对她很宽容，她不必做一个公主，也不必像一个公主。</p>
唯一的不好，就是她很孤独。</p>
那是一种无人能够读懂的孤独。</p>
在宫里，她没有时间去孤独，因为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她连活着都来不及，哪还有多愁善感的时间……但在山上，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这种孤独就被千倍万倍地放大了出来。</p>
她在这片星空下，天地之大，却只有她孤身一人。</p>
赵沁一直觉得，沈浮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p>
她六岁上山，在神仙山上待了三年。</p>
早些时候，入虚道人还很看重她的安全。</p>
后来见她天赋出众，学了武功之后，进步飞快，寻常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山中野兽即使打不过也能跑得过，便也不在意她是否乱跑，只让她记得别错过了观里吃饭的时间。</p>
赵沁不喜欢待在观里，她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p>
她在神仙山里找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建立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p>
然后那天下午她赶到山洞的时候，就见到了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她面前的沈浮。</p>
小姑娘那时候才四岁。</p>
她穿着一件囚衣，到处都是被树枝划破的痕迹，手腕上还有一道显眼的勒痕。</p>
她看起来胖乎乎的，胳膊小腿像是莲藕似的，白白嫩嫩，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灰扑扑地，却难掩那双黑白分明眼眸的明亮。</p>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赵沁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头就冒出来了一句话——</p>
这个人是我的了。</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