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第二日。</p>
芦笙队和舞狮队都来了。</p>
芦笙是苗寨常用的乐器，十个苗人有八个会。不管是祭祀、婚嫁、丧葬，都会有芦笙的身影。芦笙可以吹得喜庆，也可以吹得庄严，还可以吹得悲伤。</p>
芦笙常常配上芒筒一起出现。芒筒声音低沉浑厚，做为芦笙的配乐十分重要。牛果果阿爸已经被装到漆黑的棺材里去了。芦笙队坐在棺材的两边，时不时朝着棺材吹起来。</p>
整个芦寨都能听到芦笙的声音，苗人有热闹送人往生的习惯，不至于让离世之人走得太过凄凉。</p>
热烈的芦笙声音忽然停下来，芒筒浑厚的声音单独响起，像是有人在低低哭泣。而此时，舞狮队立马切入进去，两个狮子，一大一小。大狮子把头靠在棺材上，恋恋不舍。小狮子跪拜在地，难过得满地打滚。配合着芦笙和芒筒的声音，整个葬礼变得庄严起来。</p>
石黛和牛果果在门口捡没有炸响的鞭炮玩。</p>
牛果果还穿着孝衣，头上是大伯母给她做的孝帽。亲朋好友前来吊唁，有人走走过场，有人一声叹息。牛果果捡了几个炮仗，对石黛说：“我家来了好多人呀。”</p>
石黛：“我阿妈说他们明天晚上就走了。”</p>
牛果果：“他们都是来看我阿爸的。”</p>
“你以后见不到你阿爸了。”石黛想了想，又说：“你阿爸是不是生病了呀？”</p>
不生病怎么会喝农药呢？</p>
“不知道。”牛果果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棺材，那里芦笙队和舞狮队还在表演。小狮子此刻正在磕头。死亡在牛果果的理解里就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跟阿妈一样，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而已。</p>
阿爸只是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那里肯定和苗寨一样，有鸟语，也有花香。</p>
“果果，你怎么又在这里玩？”大伯母忙了一天，刚吃饱饭：“快，过去烧纸。”</p>
“二伯母让我出来玩的。”牛果果解释。</p>
“过两天再玩哈。”大伯母又把牛果果抱过去：“先给你阿爸烧纸。”</p>
牛果果又被迫过去烧纸，趁大伯母不注意的时候，牛果果悄悄跟石黛说：“我不喜欢大伯母，她太坏了，老叫我跪着烧纸。”</p>
石黛独自一个人回家。</p>
牛果果家和石黛家离得不远，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苗寨向来依山而建，靠水而居，牛果果家的地势比石黛家还高一些。不过就算回了家，芦笙的声音还是很明显。</p>
“你怎么又去找牛果果玩了。”阿妈说她：“这两天牛果果家里忙，你别去添乱了。”</p>
“哦。”石黛应了一声：“阿妈我想吃糖。”</p>
阿妈：“没有糖，只有饭，自己去锅里打。”</p>
石黛不想吃饭，就没有去。跑到房间里把作业本拿出来，开始写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p>
可是她有些写不下去，感觉芦笙声音太吵了。</p>
石黛五岁，牛果果也是五岁，可是石黛总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这两天石黛心里很慌，她清楚的明白这几天发生的都是大事。可这些大事究竟能造成什么后果，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从现在起，有一些东西再也不能挽回了。</p>
石黛和牛果果只是五岁的小孩，她们什么都做不了。</p>
石黛写完作业，天还未黑。芦笙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也不知道牛果果怎么样了。牛果果的阿爸曾经答应带她去县城的，这个诺言终究没有实现。</p>
过了一会儿，石黛听到了牛果果的声音：“黛黛，黛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