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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天下扰扰

他将信纸凑到橘黄灯火上,火苗迅速在纸上蔓延,白纸化为黑灰,随着荀衍松手,灰烬飘落在地。</p>

荀谌有些惊讶地望向兄长,没想到向来严苛肃然的荀休若会这么说。</p>

是他忘了,兄长对于文若,向来温柔宽容,偏爱得多。</p>

荀谌望着跪在下首的荀勉,“元衡虽将田庄交与我,我不欲过多插手。汝乃元衡腹心之人,望汝不负所托。”</p>

在荀忻的坚持下换下短衣,穿上庶人袍服的年轻人向二人叩首,“奴必尽心竭力,不负郎君之望。”</p>

邺城州牧府,鄄城中的冀州暗探将消息递到冀州牧手中。</p>

“荀元衡为曹军所掳?”袁绍挑眉。</p>

“据闻其兄荀文若亲自相释。”间人禀道。</p>

袁绍的幼子袁尚陪坐在侧,少年人继承了父母的美貌,唇红齿白,姿容俊秀。</p>

袁尚道,“荀元衡名为游历河北,却现身于兖州,令人生疑。”</p>

袁绍闻言微笑,问道,“儿有何见解?”</p>

“荀元衡必然有意投曹。”袁尚肯定道。</p>

“然也。”袁绍满意地颔首。</p>

“大人似早有预料?”</p>

袁绍望着容貌肖己的幼子,为他解释道,“荀元衡赤子之心,若闻其兄陷于危难,必然前往相助。”</p>

“大人喜爱荀元衡,为何纵其离去?”</p>

“我河北英才,何其济济也。”袁绍淡然道,“若困荀元衡,失士庶之心,失其兄休若、友若之意,岂非得不偿失?”</p>

“为主之道,在于斟酌利弊,权衡得失,儿当谨记。”袁绍顺着这个话题开始教子。</p>

“如曹孟德,杀边让而兖州反,一时任性与一州之地,孰轻孰重?儿需引以为戒。”</p>

他从案上抽出一册纸簿,递给袁尚,“荀元衡知孤宽仁,必有谢礼。”</p>

袁尚翻开纸册,只见其上新增的字迹,赫然写着,“荀氏献谷千斛。”</p>

“此御下之道也。”袁绍捋着他的美须髯,心中自得,御下宽仁,才能得民望,得人心。</p>

————————————————</p>

鄄城下,吕布率军攻城,他手下精锐多为并州、凉州骁骑,更擅长野战冲阵,攻城时难以发挥优势。</p>

被遣往攻城的多为陈宫、张邈手下的兖州士卒,一个月前城内城外还是同袍,一月后却兵戎相见,生死相搏。</p>

鄄城守卒所剩不过千余人,吕布围城三面,守城一方却不敢松懈,四面城门都严防死守,重压之下守卒疲惫不堪,人人负伤。</p>

“将军,北门危急!”有士卒登上城楼禀报。</p>

北门?夏侯惇冷笑一声,吕布果然还是意图攻北门。</p>

北门就是吕布围三缺一,独独放过的城门。</p>

他按刀转身对荀彧道,“我率两百人前往支援,南门托付与君。”</p>

南门是鄄城的主城门,原本也是遭受攻势最猛烈的一门,即使抽调兵力仍不敢抽得太多。</p>

然而夏侯惇率兵一去,南门的攻势如夏日雷暴,说来就来,陡然转疾。</p>

箭矢已经不能阻拦攻城敌军的攀援,数十人攀爬上城楼,与城楼上守卒短刃相接,开始肉搏。</p>

荀忻带着家仆赶上城楼,这不足二十米长的狭长空间内,已经成为了无数人的葬身之地。</p>

众人各自为战,自顾不暇,荀彧身边的守卫所剩无几。</p>

荀忻这几年苦练弓马骑射,每天早起跑马劈刀,总算练出来气力,此时顺利挡避开敌卒来到荀彧身边。</p>

“元衡?”荀彧见荀忻出现在战场上,心头隐怒。</p>

他不知道什么地方危险吗?</p>

荀忻见兄长分心向他看来,心道不妙,从他的视角恰好能见到一名敌卒斩杀了荀彧身边的守卫,举刀欲往荀彧而来。</p>

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持刀上前,劈砍……</p>

刀刃遇到阻碍,颈动脉喷涌出的猩红热血浇了他满头满脸。</p>

荀忻愣愣地抬起手背,抹去脸鼻间温热的液体,刺目的红。</p>

刀柄浸染液体,握在手中滑腻不堪。</p>

他的手微微颤栗,却紧紧握住了刀柄,抬眸望向荀彧,“兄长……”</p>

素袍染血,郎君抬手抹开半边脸的血,眼神茫然惊惧。</p>

荀彧只觉心口窒闷,他拉住弟弟的手,将其护在身后。</p>

天下扰扰,何至于此!</p>

他踹开涌过来的敌卒,单手枭首一人,城楼上的守卒杀敌后向他围拢,“护卫司马!”</p>

“兄长!”荀忻挣开被兄长死死拽住的手腕,此时此刻,他怎么能成为荀彧的负累?</p>

被挣开的荀彧向他看来,只见面前人的眼神不复惊惶,归于沉毅。</p>

“我不惧。”他倒提钢刀,刀尖滴血。</p>

一名守卒与人持刀相抗,拼死将人推下城楼,抬眼望向城下时,不禁揉了揉眼。</p>

不远处有一支骑兵,打着曹军旗号,直往吕布军后方袭来。</p>

“司马!”守卒欣喜吼道,“援军至矣!”</p>

这句话给城楼上幸存的守卒燃起希望,这股信仰使他们疲软的手臂爆发出力量,重鼓起气力战退敌军,而后望向城下。</p>

“援军至矣!”</p>

作者有话要说:即将开启下一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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