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忻接过来看了看，这支竹简上写着他分配到的住处在某房某室。</p>
“先生见谅，弟子在城中有居处，不需住学中。”荀忻行完礼，把竹简又奉了回去。</p>
他兄长已经在友人的帮助下在雒阳买了房，正等着择日从馆驿搬过去。</p>
太学中本来便人多屋少，其实更希望人人都如荀忻这般在城中住，老学官答了声“不怪”后，把他带来的两卷竹简还给了他。</p>
“足下自往讲堂寻博士顾伯梁，请他为汝择定儒师。”</p>
荀忻称诺，按照老学官指的路找过去，眼前的讲堂有内外之分，长十丈，广三丈，讲堂内外分席而坐，有近百儒生在座听讲，而一儒者独坐榻上，侃侃而谈。</p>
诸生肃然无声，安静非常，因此即使在座儒生众多，满堂也只能听到师长一人之声。只听得师长引经据典，剥丝抽茧讲得细致。</p>
在场的人数比得上荀忻大学时上公共课的人数，只是从老师到学生都是端正跪坐，障碍物低矮，想要站着混进去的难度系数偏大，荀忻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p>
要是被抓住了多丢人啊。</p>
他百无聊赖地站在堂外等着，看天上云卷云舒，判断云相天气。</p>
突然听得有人疑道：“足下为何立于此？”</p>
荀忻侧身看去，此人身材高大，眉目端正，分明束发未冠，看起来却有二十余岁的模样，是一位同样身穿儒服的学子。</p>
荀忻拱手作揖，“在下今日初入学中，在此等候顾伯梁博士。”</p>
“原来如此。”那学子也还礼，道：“在下河内司马朗，未知足下尊姓大名？”</p>
荀忻：诶？司马朗……耳熟。</p>
“不敢，颍川荀忻幸会司马兄。”荀忻也问道，“不知司马兄所来何为？”</p>
司马朗道：“朗也是为顾博士而来，祭酒有事寻他，不想他在讲课，此事便罢。”</p>
“朗当回禀祭酒，有劳荀郎代为转达此事。”儒服青年拢袖一礼。</p>
荀忻答应下来，司马朗便拱手告辞。</p>
荀忻直在原地等了一个多时辰，讲课才行将结束。</p>
荀忻看着诸生起立向博士行礼，乌泱泱成片走出，便站到了门侧等这位梁博士出来。</p>
“弟子颍川荀忻，拜见博士。”他把两卷竹简恭敬奉上。</p>
那位顾博士是个头戴进贤冠，方领长袍，温和雅正的中年人，他接过竹简，查阅片刻，笑道：“卿姓荀，是寻师之寻，是循规之循？”</p>
荀忻低头行揖礼，借着行礼的时间思考顾博士这话的意思，这是问他是愿意拜他为师，还是遵循规矩，选择其他的博士为师。</p>
荀忻恭敬反问道，“博士姓顾，是新故之故，是眷顾之顾？”</p>
您想收我为徒，是因为和何颙交好，还是因为眷顾我呢？言外之意便是默认要拜顾博士为师了。</p>
顾博士满意地点点头，捋须笑道：“善，卿便为吾弟子。”</p>
“弟子拜见先生。”荀忻顿首拜倒在地。</p>
顾博士把少年扶起来，“卿随我来。”</p>
荀忻跟着新鲜出炉的老师亦步亦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先生，之前有一生自称司马朗，言，祭酒有事寻先生，让弟子代为转达。”</p>
顾伯梁疑道，“祭酒寻我？”他若有所思，“应当是为了三月初三，袚除宴饮之事。”</p>
他的目光落到荀忻身上，“子曰，‘有事弟子[2]服其劳？’”</p>
荀忻震惊地看着他，缓缓地表达自己的疑惑，“？”</p>
先生儒雅温和地看着他。</p>
他低头艰难应道：“诚如先生所言。”</p>
只听顾博士满意道：“既如此，便由卿代为主持宴饮、辩难之事。”</p>
顾博士饶有兴致地看着新收的小弟子迟疑着称诺，觉得自己运气甚佳，正愁无弟子在身边侍奉，何伯求便送来一个乖巧少年郎。</p>
至于弟子乐不乐意，那便不是师长需要考虑的。</p>
何伯求真乃济世君子。</p>
他摆出为人师长应有的循循善诱，叮嘱道：“一应繁琐之处，卿自去询问司马伯达便可。”</p>
伯达便是司马朗的字。司马朗虽年未弱冠，却十二岁已为童子郎，因而早早取了字。</p>
荀忻垂眸称诺，心中泪流成河，泪漫洛水。</p>
他万万没想到，他从颍川逃到雒阳，依然逃不掉上巳节。</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