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迁徙</p>
临近傍晚,天?光越发暗淡阴沉,厚重的灰黑色云层乌泱压下,眼看又要落起雨来。</p>
回去的士官们连人带小?艇上了邮轮后,那艘钢铁巨轮便开始缓缓往东边驶离,俨然?并没有?要多留的意思。</p>
这极大地验证了深近海附近发生板块异动的消息,十之八九海啸的预警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船舰上的人总要比困守在一方的海民们知道的多得多。</p>
海底泥沙塌陷的原因同时?得到证实,准确来讲并不是下塌,而是轻微移沉,移沉何时?结束,海啸会不会发生,这是众人目前最为担忧的两件事。</p>
排道上的人群大声议论着刚得知的这一重大讯息,吵吵嚷嚷久久没有?散去,甚至还更集中站了一些。</p>
“咱们这边不会真的来海啸吧?”</p>
“你?没看人家轮船都开跑了,十有?八九是真的!”</p>
“可是深海与咱们这离得这么远……”</p>
冗长的旧排道像是要印证陶粟先前的担忧,终于不堪重负地从中部断裂开,不少?站着说话的海民都毫无防备仿佛噼里啪啦下饺子般落进海里。</p>
浮在海面上的人中有?男有?女,场面一度十分混乱。</p>
海浪在他们的扑腾间变大了起来,把橡胶皮划艇被冲开好远,顾川生怕陶粟会受到误伤,连忙撑着细长的竹竿,绕远路将皮艇划离这片区域。</p>
换季时?节雨水不定,在三人到达家门前,滂沱的大雨倾斜而下,直直把人浇了个透心凉。</p>
真是不巧,就差那么一点点。</p>
雨幕下,站在屋门口往外张望的顾阿妈在看见回来的儿子们和陶粟后,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赶忙招手让他们回屋避雨。</p>
陶粟被顾川和顾洋护着,第?一个进到顾家海排房里,她身上不太合身的麻衣裤单而薄,被雨一打就湿淋淋地紧贴在丰腴嫩肉上,洇出底下细嫩白皙的肌肤底色。</p>
长及腰背的栗色卷发也弥漫出浓重的潮湿气,鬓角处湿透的细碎发丝黏在她红润饱满的腮颊边,整个人娇美不谙世事,却无端显露出一丝与沉暗矮屋格格不入的轻妩媚意。</p>
顾川从里屋取来干燥的布块给?陶粟擦身上的雨滴,他其?实湿得更厉害,此刻身上的衣裤甚至还淌着水,像刚被从海里捞回来一样,但还是要先照顾她。</p>
另一边,顾阿妈同样给?顾洋拿来了干布,边连声询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我?听着好像吵闹得很……”</p>
“阿妈,不得了,咱们这边可能有?海啸要来了!”顾洋难得没有?出门时?的兴高采烈,不笑的时?候显得分外严肃,有?些他哥哥的影子。</p>
“深海那边的地底……”他虽然?不懂法语,但在海民们谈论的时?候听得仔细,记忆力不错,此刻叙述得大差不差。</p>
顾阿妈边听边露出震惊的神色,作为海民的她绝对?不希望听到海啸这个消息,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顾川,想从大儿子这得到相反的答案。</p>
然?而正蹲身帮陶粟点起火盆的顾川微抿起唇,点了点头,肯定了顾洋的说法:“是轮船上下来的士官亲口说的。”</p>
“那怎么办?咱们聚集地过冬前是不是又得搬?”每一次的迁徙都是一场兵荒马乱,难怪顾阿妈如?此不愿。</p>
顾川面色沉峻:“不好说,还是得看聚集地里大家的意思。”</p>
旁听了好一会儿的陶粟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搬?大家直接搬去岸上住不是更好吗?”</p>
她来新世界的时?日尚短,还不清楚海民与余陆民之间源远流长的客观生存矛盾。</p>
顾川看着陶粟,神色缓了缓,解释道:“余陆上只欢迎年轻女性,其?他的人并不受欢迎。”</p>
他所说的不欢迎显然?是修饰之词,事实上但凡有?余陆民发现?不经允许偷渡到他们土地上的流浪海民,逐离都是客气的,一般直接就打死了。</p>
男人的意思不难听懂,但陶粟难免对?心心念念的岸上感到格外好奇,不免多问?了几句陆地上的光景。</p>
这顾川就答不出来了,他们只和海岸边的余陆民打过交道,再往里就没去过,当下便仅能讲些换粮时?的景象,倒叫没什么见识的陶粟听得津津有?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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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到一些岸上知识的陶粟没有?再加入顾家人沉重的谈话,海排房里的火盆又重新燃了起来,外边的雨水夹杂着冷风扑进狭窄的排房屋内,平白冻得人一阵冷颤。</p>
她得了六贝壳藻乳,头发也正好是湿的,索性请顾川给?她烧了一壶水,准备好好洗个头,侍弄一下久违的个人卫生。</p>
她低声说出自己请求的时?候,娇怯又羞软,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的要求,顾川自然?也不例外。</p>
燃烧的旧火盆上很快座了一提壶,只等?煮开就能用。</p>
陶粟糯糯地道了声谢,坐在火边的凳几上安静等?待着,屋外的天?光愈渐昏沉下来,跳动的火光倒映在她光洁的面颊上,显得既温软又稚美。</p>
不远处人声依旧喧嚣,为了那条断裂的排道,许多男性海民正在冒雨尝试修复,所以外角这一侧还算安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