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婆一直都是这样的。</p>
躺椅缓慢地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安安仿佛看到了生机，连忙跑过去，带着哭腔喊：“奶奶、奶奶，我害怕……”</p>
他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紧紧地依偎着老太太。</p>
就这样大约持续了半分钟，安安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露出笑脸，想要求阿婆带自己出去。</p>
这里是阿婆的家，他觉得阿婆一定有办法。</p>
“奶奶……”</p>
阿婆依旧沉沉地垂着头，灰白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安安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不禁又着急了起来，他低下头，想要去看阿婆的脸。</p>
这时，阿婆突然细细地哼了一声。</p>
安安一个激灵，迫切地又喊了她几声，仿佛为了回应他似的，阿婆艰难地抬起头，伴随着噼啪噼啪的骨骼错位声，但安安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失去了理智。</p>
片刻，就在安安以为阿婆会抬起头和他说话的时候，阿婆的头颅忽然僵在了一个角度，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p>
安安急得伸手，就在他碰到阿婆的那一瞬，忽然，咔嚓一声——</p>
阿婆整颗头颅一歪。</p>
竟硬生生从她脖子上断裂，而后从她身上滚了下去！</p>
轱辘轱辘——</p>
阿婆的头颅滚到了安安的脚边。</p>
安安脸色惨白，尚来不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他看到了阿婆的脸！</p>
那根本不是阿婆的脸！</p>
尖尖小小的脸上长满了黑色的毛，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p>
安安一下就反应过来了！</p>
这张脸、这是一张猫脸！</p>
“喵——”</p>
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猫叫声，与此同时，阿婆的尸体屋里地扑到安安怀来，安安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摁倒在地。</p>
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几乎和那颗猫头脸贴着脸！</p>
轰地一下！</p>
安安大脑空白，表情扭曲，“放、放开我！放开我！”他挣扎叫喊，吓得满面泪水，“不玩了不玩了！我不和你们玩了！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p>
就在这时，一双脚出现在他眼前。</p>
安安吓得瑟缩了一下，他颤颤地抬起头，竟然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孩！</p>
“你是谁？”</p>
“我是谁？”男孩笑盈盈地说。</p>
“你不是我！”恐惧感攥住了安安的心脏。</p>
“你不是我。”男孩重复着他的话。</p>
“你想干什么？我不玩了！”安安哭着说，他已经猜到现在这一切和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关，但他感到很委屈，也很生气，“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和你们玩游戏而已，不是吗？你们那么脆弱，那么小，迟早都会死的啊，为我提供快乐不是最大的意义吗？”</p>
话音刚落，男孩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p>
他冷冷地看着安安，绿莹莹的眼珠里闪烁着诡异的光。</p>
片刻，他又笑了起来。</p>
男孩点点头，“你说得对，你是那么脆弱，那么小，迟早都会死啊。”</p>
闻言，安安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惊恐地看着男孩，“你想干什么？”</p>
但下一瞬，男孩摇摇头，那张和他如出一辙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嗜血的恶意。</p>
他死死地盯着安安，笑嘻嘻地说：“但是我们都不要你死。”</p>
“那你快点让我出去！”安安瑟瑟发抖，满脸不安。</p>
话音刚落，他忽然发现512的门再度出现了！</p>
安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p>
“安安、安安，你在这里吗？”是周琪的声音！</p>
在这里！我在这里！</p>
安安张开口大喊，但下一瞬，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声嘶力竭，声音都无法传出去，一种冰冰凉凉的东西牢牢地扣住了他的喉咙。</p>
他颤了颤，恐慌地低头一看。</p>
却见他喉咙上缠着一只巴掌大的蜘蛛！</p>
他认得这只蜘蛛！</p>
那是他在某天下雨的时候，用书本把它在墙上砸晕的，后来他用剪刀剪断了它的八条腿，然后用绳子把它的身体绑起来，放在煤气灶上烤了很久很久。</p>
泪水溢满了安安的眼眶。</p>
“放……过……我……”声音勉强从他喉咙里吐出来，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错了……”</p>
他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p>
“奇怪，安安去哪里了？”门外的周琪眼神怀疑地瞅了瞅512的门，嘀嘀咕咕：“天天到这里来，有什么好玩的……”不知想到什么，她表情变了变，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才忙装作无事人般离开，一边想着要好好找个方式告诉安安，有爱好没关系，不过下次来最好是在晚上。</p>
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p>
她可丢不起这个脸！</p>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安安绝望地看着门口，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面。</p>
安安眼神恐慌地看着自己突然凸起来一块的衣服。</p>
然后有更多的看不见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衣服里。</p>
一个两个三个……</p>
这些东西在他的衣服里面扭动玩耍，毛茸茸冰凉凉，还带着一股湿腻腻的血腥味，安安头皮发麻，浑身僵在那里。</p>
就在这时，一根小小的触须从他的领口弹了出来。</p>
他也认得它！</p>
一只蟑螂！</p>
接着有更多东西在他身体上翻滚蠕动，蟑螂、老鼠，奇奇怪怪的声音从他身上发出，安安想挣扎，想逃跑，但是他根本无法动弹！</p>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趴在他喉咙上的那只蜘蛛，慢慢地爬上来，撬开他的嘴，钻进了他嘴巴里。</p>
**********</p>
晚上七点半。</p>
507的门打开。</p>
戴小鹊慢吞吞从里面出来，手里推着一把轮椅，上边还坐着一个老阿婆。</p>
老太太仍是垂着脑袋，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戴小鹊给她掖了掖毯子，小心翼翼地把她从轮椅上背了起来。</p>
雨已经停了，空气清醒，还带着些微的寒意。</p>
戴小鹊只看了一眼512的方向便不看了。</p>
她背着老太太缓慢地往楼下走，一边温声问道：“老太太，你是不是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呀？”</p>
阿婆无力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p>
她实在太老了，很多时候都听不见别人的声音，更是神志不清，分辨不出今夕何日，但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p>
戴小鹊把她从512带出来的时候，她死死地拽着毯子，虽然眼神糊涂，但是潜意识里不愿意走。</p>
可不走也不行，今晚，她不适合留在那里。</p>
戴小鹊给她做了一些粥，喂她的时候，她吃得很艰难，后来戴小鹊便不勉强她了，索性带她出来散散心。</p>
附近是一个公园。</p>
人不算少，这一代住宅的老人总会带小孩过来这边玩耍。</p>
这时雨已经停了一段时间，只有残留的水珠在树叶上摇摇欲坠，放眼望去一片清新的绿茵。</p>
小孩咯咯地笑，大人便在一旁细声说话。</p>
人们仿佛下意识地不去破坏雨后难得的静谧。</p>
戴小鹊找了块干净的凳子，用毛巾擦干，将阿婆放了上去。</p>
夜灯闪烁，莹莹生辉。</p>
远处的灯光姹紫嫣红，戴小鹊坐在旁边和老太太有一说没一说，她其实想问老太太的家人，又想问关于那只黑猫的事，但想了想，还是不要戳人伤心事。</p>
这阿婆虽然糊涂，谁又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醒过来？</p>
“我头一回搬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们都是鬼呢……”戴小鹊自言自语地说，“幸好不是，不过黎永轩……我最近发现他的身体好像变淡了，是不是快消失了？”</p>
她回忆了一下，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p>
远处灯光熠熠，色彩斑斓。</p>
这时，周围的人忽然惊呼起来。</p>
紧接着便是水声，戴小鹊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公园里的喷泉启动了。</p>
水流在半空中摇曳挥舞，与光束色彩交错，地面干得也快，有年轻孩子拿着发光滑板飞驰而过，只留下一道炫目的光影，一派生机勃勃。</p>
“老太太你看，喷泉！”戴小鹊指着那边说。</p>
她也没想过这阿婆会回应，便自个儿站起来，两眼发亮向着那边瞅。</p>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戴小鹊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放松了。</p>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点声音。</p>
戴小鹊一愣，下一瞬，猛地低下头，有点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p>
只见老太太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前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的头发在出门前就被戴小鹊理得整整齐齐了，现在像个普通得再普通的老人，面容和蔼，眼神清明。</p>
“你、你醒啦？”</p>
她想说的是，您清醒啦？</p>
但戴小鹊实在是被吓了一跳。</p>
老太太没有回应她，她轻轻捏了一下戴小鹊的手心，脸上的皱纹流淌着远处映照而来的光，目光柔和。</p>
然后戴小鹊听见她说——</p>
“猫猫是好孩子。”</p>
“啊……”戴小鹊想说点什么。</p>
但她的话还没说出来，老太太又说：“你也是好孩子。”</p>
戴小鹊眨眨眼，矮下身来看她，小声地问：“您还好吗？”</p>
老太太还是没有回应她，戴小鹊再仔细一看，老人已经阖上双目，整个人柔柔地睡了过去。</p>
这时，脚边忽然传来细细的猫叫声。</p>
一只黑猫轻盈地跃到老太太的腿上，亲昵地窝在她的怀里。</p>
恍惚间，戴小鹊感觉阿婆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p>
戴小鹊一怔，片刻，笑了笑，决定不再计较。</p>
醒了也好，不醒也好，已经没有意义了。</p>
这时，手机叮咚了一声。</p>
戴小鹊熟练地打开深夜微博，关于“秘密”这个任务早就提示结束了，不过没有什么后续反应，所以她并不是很有实感。</p>
正奇怪着怎么又有事了，手机又连着响了好几下。</p>
戴小鹊一懵，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半分钟。</p>
然后她的手机死机了。</p>
没错，死！机！了！</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