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鹊再度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漆黑的夜晚。</p>
庭院中死气沉沉，毫无生气。</p>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赫然就是那棵老槐树,不过和先前看到的不一样,老槐树歪歪扭扭着身躯，但树叶繁茂,没有爬满每一处的白蛆,显得生机勃勃。</p>
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异样。</p>
很显然，她已经从刚才那个世界里彻底出了。</p>
忽然，口袋里有什么震动了一下。</p>
戴小鹊怔了怔,从口袋里把手机摸了出来,深夜微博提示到,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p>
“但我的手机……”她一脸费解，“进去的时候明明已经不见了,怎么我现在,衣服没乱，东西也没丢，还是我只是梦游到这里做了个梦？”</p>
下一瞬她便否认了这个想法。</p>
戴小鹊手里抱着一个小姑娘，浑身软绵绵的，小糯米团子那么大，穿着脏兮兮的浅黄色蓬蓬裙，脚下踩着黑色小皮鞋，红色的蝴蝶结精致小巧。</p>
她全身都脏兮兮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p>
更严重的是她面色红得异常，浑身发烫。</p>
而她脖子上那道绳子的痕迹便显得更加刺目。</p>
戴小鹊皱了皱眉，就这么把她送去医院肯定会招惹麻烦，后续很多事情都解释不清，但如果不处理就更糟糕。</p>
这时，脚边忽然有毛茸茸的触感。</p>
低头一看，那小黑猫伤痕累累地用侧脸蹭着她的小腿，金色的瞳孔盯着小女孩，喵呜喵呜地叫着，看起来很亲切。</p>
戴小鹊想起了在黎永轩那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估计黑猫和这小姑娘的关系是很好的。</p>
不然又怎么会把她带到这里？</p>
顿了顿，她用脚尖轻轻挠了挠小黑猫的下颚，微微笑了起来。</p>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小姑娘也会没事的。”</p>
**********</p>
凌晨三点四十分。</p>
市医院，灯火通明。</p>
戴小鹊在走廊等了一会儿，一名医生便从里面走出来，皱眉说道：“幸好来得早，要是再晚一点，恐怕会出问题。”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怪异，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颈部，压低声音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事呀？这女孩的脖子……不瞒你说，我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见到她那样，心里真不好受。”</p>
他又有些咬牙切齿，“难道是哪里有出了什么变态？”</p>
“这件事还在调查中，希望你能保密，不要打草惊蛇。”旁边的男人神情威严地打断了他的话。</p>
闻言，医生乍然惊醒，脸色大变，连忙点头，捂住嘴巴。</p>
“对对对，您说得对！哎你看我，真是的，警官请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瞒好！”</p>
男人严肃地点点头。</p>
医生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对戴小鹊说：“放心吧，现在已经好了，后面再好好休养，过不了多久就活蹦乱跳。”</p>
戴小鹊点点头，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啊医生。”</p>
医生瞅了男人一眼，沉重地点点头。</p>
“为人民服务！”</p>
又和医生说了几句，戴小鹊脸上的笑容敛了敛，这才转过身，认认真真地说道：“谢谢你，楚警官。”</p>
走廊寂静狭长，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却依旧能听见远处若隐若现的脚步声。</p>
男人身姿挺拔，退去制服后，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但因为半夜被人叫起，脑袋上的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戴小鹊瞅了他顶上的呆毛好几眼，好几次险些没忍住笑，但见男人一脸严肃，忍了忍，还是憋住了。</p>
要是真的笑出来，那也太不尊重人了！</p>
楚凛倒是没留意到她在想什么，这人就是到了休息日，也是一副严肃冷静的模样。</p>
此时夜深人静，楚凛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再次打量起这个女孩来。</p>
自从上次七日祈祷会的事情过后，两人便再无联系的机会，虽说他有心让戴小鹊帮他调查一些事情，但后来回过神来，也觉得可笑。</p>
哪有他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托人家小姑娘帮忙的道理？</p>
但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后来工作又忙起来，楚凛便渐渐忘了这件事。</p>
直到刚才，睡梦中忽然有电话打进来。</p>
楚凛几乎一天24小时都开着手机，随时让自己的精神保持在工作状态，因此电话一来，他立马就醒了过来。</p>
但看见来电显示人时，还是微微惊了一下。</p>
戴小鹊？</p>
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姑娘怕不是又卷进什么危险的事情里去了。</p>
接了电话听见第一句话，楚凛心底一沉。</p>
果然。</p>
这回又是不知道上哪抱了个生命垂危的小姑娘。</p>
但看着这情况，恐怕也不是个正常的案件，否则她不会要求在这件事情中，将她的身影抹去。</p>
戴小鹊见楚凛面色沉郁，心里也有点发憷。</p>
她最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p>
片刻，戴小鹊轻轻舒了口气，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p>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p>
反正已经有了七日祈祷会的事情，楚警官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她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p>
顿了顿，戴小鹊抬眸瞅了楚凛一眼，却见对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黯淡的灯光加深了他的面部轮廓，下一瞬，男人眸光微沉，像是想起来现在是在哪里，又怔怔把烟收了回去。</p>
原来他也会抽烟啊。戴小鹊心里嘀咕了一句。</p>
这时，男人的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了那种强烈的压迫力。</p>
他迟疑了一瞬，将烟扔进了垃圾桶，而后冲戴小鹊勾了勾唇，散去了身上了不近人情的气息，忽然变得易亲近了起来。</p>
但他的笑容消失得极快。</p>
眉心再度压紧，只是声音低缓了许多。</p>
“抱歉，你们小姑娘应该不喜欢烟味吧？”他自顾自地说道，不等戴小鹊回应，他微微挑起眉，继续说：“关于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小鹊同志，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着更多的秘密。”</p>
说完，他慢慢地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双手交合，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孩。</p>
戴小鹊头皮一麻，他分明没有向她施加任何压力，但她就是有种以前读小学的时候，老师要亲自给她检查作业的感觉。</p>
顿了顿，戴小鹊正襟危坐地坐在他旁边，沉声说道：“是的老师，啊不对，楚警官……我是有些话要说，跟上次一样，可能您会有点接受不了。”</p>
“嗯。”男人淡淡应了一声。</p>
见他没有什么大反应，戴小鹊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这才将今晚碰到的事情一一道来，但鬼使神差的是，她莫名地省略掉了安安的事情。</p>
中间缺了重要的一环，楚凛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当然是听出问题来了，但他只是不平不淡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解释。</p>
接下来，两人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p>
医院的走廊幽深寂静，今晚正巧没有什么事故，竟然难得清闲。</p>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表情严肃，正经得像老师授课。</p>
但女孩不一会儿便有些坐不定了，手指捏着裤子边使劲儿地拧着，但为了表示对旁边这位警官大人的尊敬，她还是老老实实坐着没动。</p>
她可是有弱点拿捏在人家手里呢！</p>
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p>
这时，一名护士正巧从这里经过，见两人默不作声，惊讶地看了好几眼，没忍住上来问：“你们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帮忙吗？”</p>
戴小鹊别提多不舒服了。</p>
但她还是笑眯眯地说：“没有，放心，谢谢。”</p>
“哦……”护士姐姐担忧地看了看，“有事不要放心里啊。”</p>
戴小鹊依依不舍地看着护士姐姐离开，苦着脸，很难受，她说了这么多，楚警官怎么不出声呢？</p>
早点解决早点完事呀。</p>
沉默了一会儿，她有点儿忍不住了，扭头看去，忽然一愣，楚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八方不动，坐得笔直笔直的，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人眼神呆滞。</p>
戴小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楚警官、楚警官？楚凛！”</p>
楚凛身体一僵，眨了一下眼，恍然回过神。</p>
“你刚才说什么？”</p>
戴小鹊脸一黑，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怎么一本正经走神的？但转念一想，对方大半夜被她叫起来，换了其他人别提帮忙了，没准还要揍她一顿。</p>
这想法刚落下，便听见楚凛声音沉静地说道：“什么样的蛇？”</p>
闻言，戴小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男人微微皱起眉，已然是进入了工作状态。</p>
见状，她也正了正脸色，“我不太好形容，我画给你看吧。”说着将手机拿出来，打开绘画软件，循着记忆力大蛇的模样，仔细将它画了出来。</p>
真要说的话，大蛇除了尾巴缠着一棵树，并且体积庞大以外，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p>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在绘画软件上涂涂画画，不一会儿便大功告成，眨眨眼，乖乖将手机递过去，“就是这样了，警官您看看。”</p>
她的长相本就漂亮得有些锋利，这会儿忽然老实下来，眉眼温顺，眼角却还是带着一丝张扬的艳丽。</p>
漆黑的眼瞳定定地望了过来，眼神澄明纯粹，不带半点邪念。</p>
楚凛倏地对上她的眼，原本还有深究的打算，很难再计较下去。</p>
但下一瞬，当他看清手机里画的东西，眼神蓦地一顿，眸光锐利地拧起眉。</p>
戴小鹊看他表情不对，一时也有点儿紧张。</p>
虽然她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但没准呢！</p>
谁知道她最近有没有在不经意间做什么坏事！</p>
她的画堪称鬼画符，以往和周芊等人玩你画我猜，每每对方猜出来连她自己都要佩服得五体投地。</p>
见状，她心里一紧，一时不知道什么情况，有点心虚地说：“要、要不然我再画一遍好了。”</p>
“不用了。”楚凛冷冷地说道。</p>
哇他是不是生气了呀！</p>
戴小鹊目不斜视地盯着地板，用力点点头，“哦。”</p>
话音刚落，余光一瞥，惊讶地发现对方正迅速把她画的东西擦掉，然后自己又画了一个新鲜的上去，忍不住苦了苦脸：什么呀……</p>
片刻，楚凛已经把那条大蛇重新画了一遍，然后把手机还给她。</p>
“你看。”</p>
和她的水平相比，楚凛高了不止一截，但他所画的大蛇中，身上覆盖着繁杂的金色暗纹。</p>
戴小鹊仔细一想，那条大蛇身上确实有这种图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