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公寓里光影明亮。</p>
给lion倒好猫粮，阮念踢踏着拖鞋走向客厅的阳台，嘴巴里时不时哼个小调，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不少。</p>
江城前两天下了雨，地面的水迹还未完全消散，此刻湿气弥漫，她抬眸伸手去试，果然，阳台上晾了许久的衣服，也如她预料之中的没干。</p>
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阮念不自觉就拧了下眉毛。</p>
已经晚上九点半了。</p>
那明天再去倒腾烘干机好了。</p>
飞快地做了决定，她扭头便要往客厅里走。临走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瞥，就对上了楼下久久站着的一个熟悉身形。</p>
那人正站在树边，身子完全隐在了黑暗里，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映出了他的半边脸庞。脚下的步子时不时往墙边的角落移动，像是在躲什么人，</p>
瞳孔微张，阮念在阳台边莫名有些疑惑。</p>
还没走吗？</p>
视线顺着男人躲避的那个方向看过去，一辆白色的小型面包车很快地进入了她的关照范围。</p>
“戴口罩是因为怕人跟踪。”</p>
那天在超市，柏颂轻声跟她解释。</p>
阮念对此自是了然，沉默几秒后有些无奈地点头：“出名了是会这样。”</p>
男人低着头，黑色口罩没遮住的双眼里并没有什么喜悦，反倒积累了一大团阴霾。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他肩膀上。</p>
低头思量几秒，阮念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不喜欢出名吗？”</p>
柏颂垂眸看向她，半晌轻轻点了点头。</p>
“为什么？”她继续问。</p>
毕竟在常人眼中，出名不仅意味着有粉丝，更意味着是某种财富密码。</p>
“会有很多人喜欢你，这样不好吗？”</p>
中央空调的冷气呼呼地落在头顶，不经意间吹乱了她的短发，超市里人潮汹涌的声音似乎一瞬间在耳边消失殆尽，只剩下了男人轻轻的语调传来。</p>
“是喜欢。”他低声回答：“但也是负担。”</p>
“换作是你，你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无条件对你的好吗？”他把话头转向她，阮念被问住，一时卡壳，愣在原地没有回答。</p>
“而且再说了，”他低声笑，语气里满是嘲弄：“他们的喜欢从来就不是无条件的。需要我的隐私去换取，需要我的家庭住址去换取，需要我无休止地接他们的电话和短信去换取，更别提我之前还……”</p>
柏颂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黑色的瞳孔微缩，神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p>
阮念见状，手指不自觉就握紧了。</p>
她知道。</p>
那段视频火了之后，很快就有人扒出了他家经历的那场火灾。</p>
把他和陈阿姨曾经经受的伤痛，再一次大庭广众地提了出来，面上说是同情关怀，背地里却是不经允许就公开了他和他母亲当年受伤的照片。</p>
警察被逮捕过的出狱犯人报复，纵火烧了其家，死伤无数。</p>
听起来就很吸引人的新闻话题，一次又一次地往他和陈阿姨身上投掷，像是不会流血的刀子。</p>
没有人在乎已经想要走出来的他们，是否愿意被人提起痛苦的过往；</p>
也没有人在意当初被纵火致死的其他家庭，是否已经成为了他们永远的心结；</p>
他们只想让自己感动。</p>
喉咙一瞬间堵塞，阮念低头沉默了许久才重新昂首，轻轻勾着嘴角，试图给予他一些安慰：“那往好的方向想呢？出名之后，你的演出机会会越来越多，来看你音乐会，喜欢你音乐的人也会越来越多。”</p>
柏颂轻声一笑，语气隐隐有些嘲弄：“你真觉得，他们来看我，是来看我的演出吗？”</p>
“德不配位是悲哀。”</p>
“参加音乐会的听众，半数不是为你的琴艺而来，也是悲哀。”</p>
他的语气消沉，像是积累了很久的伤痛，终于有了诉说的机会。</p>
“而且我不需要那么多的爱。”</p>
他轻声开口，言罢视线径直投向她的脸庞。</p>
阮念不太习惯被他这样看着，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有些莫名的心虚。</p>
毕竟她去看演出也不是单纯去看演出的，而是去看人的。</p>
当然演出也很好看。</p>
“所以这就是你三个月都没有参加音乐会的原因？”她装作不经意问起。</p>
柏颂轻轻点头，或许是此刻思绪纷飞，他没有注意到面前人如此异常敏感的关注。</p>
“那接下来，你也会很少出现吗？”她跟着问。</p>
柏颂：“嗯，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应该才会重新开始演出。”</p>
虽然乌旭之间怂恿过他很多次，让他接几个综艺节目上着玩，就当锻炼了，但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被他给拒绝了。</p>
乌旭：“不趁这段时间打个火你明天就糊了知道吗？”</p>
柏颂懒散应答：“那不正好，反正我也没钱搬家了。”</p>
乌旭：“……”</p>
“那我可以去看吗？”阮念听他说演出的事，下意识就问出了口。等说完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连忙捂住嘴巴：“不好意思，我刚……”</p>
柏颂见状不禁勾起了嘴角，眼角的阴霾消散了不少：“可以。”</p>
悠长地思绪被脚边lion轻轻的嚎叫打断，阮念再次垂眸看向楼下。</p>
“又被跟车了吗？”她轻声嘟囔，半晌抿起嘴角，表情有些无可奈何。</p>
低头抱起脚边的lion走向客厅，随手锁紧阳台的房门，她伸出手指碰了碰它四处扒拉的粉红小爪子，勾着上扬的嘴角交代：</p>
“妈妈去帮你找爸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