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要离开永夜无?眠府之?前,还是带着小纸人逛了一圈府城。</p>
谢夷带宋娴去看了之?前想让宋娴看的珍兽。</p>
宋娴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那外貌形似混沌的珍兽，现场表演如何把在场修士的物品都收纳到肚中，然后立刻逃之?夭夭,引发修士追捕。</p>
又有能预测吉凶的兔耳兽拦住过路人占卜，若是占卜完了不给些打赏,兔耳兽立时就要翻脸诅咒。</p>
还有的三头虎斑纹猫儿会坐在竹制的小台子上说书,若是说完了书台下有人夸奖两句，这小猫儿就会喵喵出爪，给人脸上来两道爪痕。</p>
“……仙君，这里是什么珍兽小混混场所吗？”</p>
宋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珍兽的操作，根本就是一群小流氓啊！</p>
谢夷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呀……今非昔比,我当年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p>
难得看到谢夷一副“失蒜了”的颓丧表情,宋娴用帕子掩在嘴角笑了。</p>
但嘴角再掩,笑弯了的眼睛也是掩不了的。</p>
“当年仙君来时,这里有些什么？”宋娴笑问。</p>
“一些仙鹤，与天上仙宫混种的火赤鸟，水生的龙首蛇身兽,它们也做生意，不过都比较有礼貌。”</p>
谢夷侧重了有礼貌。</p>
“日新月异嘛,说不定现在的潮流就是这样。”</p>
宋娴低头看着小纸人嗒嗒嗒手?牵手去一个正在摆摊卖鲜灵芝的摊位问价，摊主是只成了精的小黄鸭，伸出幼嫩的小翅膀拍拍一旁的木牌。</p>
木牌上写着“要就全买,不全买就不要问”。</p>
小纸人立刻财大气粗地拍下灵石，叽叽喳喳喊道“全买了”！</p>
“好的祖宗。”小黄鸭立刻咕嘎了一声，开始收拾灵芝。</p>
宋娴正想说别乱花钱，谢夷则抬手拦道。</p>
“他们怕是昨夜见你睡不好，便给你买来炖汤喝。”</p>
宋娴“啊”了一声,便不多话了。</p>
神?魂之?伤的痛楚宋娴难以形容，就像有一壶滚烫的开水从头淋下，时不时让人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便再也无?法入睡，只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忍受着疼痛。</p>
永夜无?眠府自然给了宋娴许多治疗神?魂的珍贵药草，可是并不能根治。</p>
听说唯有净尘佛国的大愿菩提经能根治神?魂之?伤，但能念出这篇经文的僧人少之?又少。</p>
谢夷却总说会有办法，因此玉门姥与春江火主也只能放行。</p>
小纸人买的这些灵芝当然也不能治疗神?魂之?伤，不过见着小纸人举着能当它们头上小伞的灵芝跑过来，宋娴明白后当然也要道谢。</p>
“小姐今天全都吃了！一定马上就会好！”小纸人手?手?伸到宋娴脸颊上摸摸，像是安慰。</p>
那怕是会流鼻血流到停不下来吧。</p>
宋娴“嗯嗯”点着头，叮嘱每天吃一点点就好。</p>
待宋娴与谢夷走出这条长街后，在街角一处挂着“随意茶楼”的招牌处便听到了一声叫喊。</p>
“宋小姐，仙君，可要一道饮茶？”</p>
宋娴抬起头，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遇见春江火主。</p>
春江火主今日松松挽着头发，穿着一身白衣，眉眼带着慵懒的风情，红唇艳丽，手?里举着茶杯朝他们扬了扬。</p>
“好啊。”</p>
宋娴点点头，却见谢夷往后退了一步。</p>
“我便不去了，春江火主应有话与你单独说。再去买点别的灵草吗？”</p>
谢夷对着宋娴肩上的小纸人招招手?，小纸人立刻顺风一跳，跃到了谢夷肩上。</p>
宋娴回头看了一眼融入人群中的谢夷，便提着裙摆上了楼。</p>
“你明日就要走吗？”春江火主给宋娴倒了一杯茶，请她坐下。</p>
“是，明日就走。”宋娴揉着额头，实在是有点疼。</p>
宋娴本就绝美，如今因神?魂之?伤而面色苍白，更是惹人怜爱。</p>
春江火主朝宋娴一拱手，神?色肃穆。</p>
“是我等欠你良多。宋小姐今后但有所求，永夜无?眠府无?有不应。”</p>
宋娴原本抱着悠闲的心态，见着春江火主这样认真，便也认真道。</p>
“我并不是为了有所报偿才帮忙的。若是永夜无?眠府失守，我也会死在这里，自救罢了。”</p>
宋娴看着春江火主仍未起身，又继续说道。</p>
“我做的是自己选的，现下神?魂受伤，动手之?前也想过。若我做不到，我便会说做不到。我做得到，现下受的伤也在预想的范围内，与他人无关。”</p>
“而且我也看惜芳主不顺眼，他很该被人当面教训。”</p>
宋娴朝春江火主轻轻一拱手，天真又世故地笑了，瞧着漂亮极了。</p>
“玉门姥说，府君之?位你也辞了。”春江火主叹了一口气。</p>
“实不相瞒，我连我的日常花销都是家里的小纸人在管钱，我连我自己都管不好，要我管府城，差不多一个月就得砸锅卖铁。”</p>
宋娴一脸“罪过罪过”，春江火主失笑，终是不再说什么。</p>
“还有一件事，之?前我也与仙君说过。”</p>
春江火主看了一会云飞云散后，又说道。</p>
“魔渊界印彻底松脱，也许就在这两三百年内了。”</p>
日正中天，永夜无?眠府中依然热闹。</p>
脚踝和手?腕上戴着金铃与珠宝璎珞的少年少女自街道上嬉笑着穿行而过，见着从茶楼中走出来的宋娴时，也十分?大方地朝她喊道“小姐真好看”，便又羞羞涩涩地跑远了。</p>
宋娴顺着人流走了一会，没一会就看到了谢夷的身影。</p>
他似乎正在那里拈着一串丰厚的白色茉莉花串正在看，小纸人已直接大方地付了钱。</p>
几个少女远远看着谢夷，终是大方地走上前，像是在自我介绍，并指着他手?中的花串。</p>
谢夷含笑摇头，微微抬眸，便看到了宋娴。</p>
他穿过人群走过去，将手?中那串白色茉莉花串递给宋娴。</p>
“西方传来的，绑在发上，与发丝编在一起，能保吉祥平安。”</p>
宋娴看着那串花，又看着谢夷，接过时问道。</p>
“仙君还信这个？”</p>
“若真能保佑平安吉祥，又有什么不能信呢？”</p>
谢夷看着宋娴随风扬起的头发，手?指微动，像是想要帮她挽起，几个小纸人已经立刻跳了上来，接过宋娴手里的花串，给宋娴垂落肩头的头发梳了辫子。</p>
淡白盛开的茉莉点缀在乌黑的发间，让谢夷有一瞬移不开眼。</p>
宋娴本就漂亮得不似凡人，平日嫌麻烦也不梳什么复杂的发饰，如今只是在发上缀些花儿，便让周遭的人看得痴了。</p>
谢夷则朝宋娴挥挥手，指向前方。</p>
“到城楼上看看吗？”</p>
谢夷和宋娴一样，被人看惯了，便不太在意他人的视线。</p>
两人在人群中款款而去，过了一会，人群里便低声讨论起来。</p>
宋娴还未曾亲眼见过魔渊，待她站在城楼上，就看到了一片延绵不仅的闇。</p>
听不到声音，看不见底，常年如此。</p>
城楼上的修士俱都记得谢夷，记得这位仙君如何以一己之力将那魔主半身打了回去。</p>
谢夷不用蛮力，一开始也不援手修士，只专心与魔主斗法，缓缓收紧天裂，那叠加的天裂本来供着群魔出世，如今天裂徒然收紧，还未出来的群魔便被那天裂直接挤压撕碎。</p>
露出半身的魔主自然也被断了魔气来源，独自一个浮在魔渊之?上。</p>
谢夷此时再出剑，将那半身虚影从头至尾，一劈为二。</p>
虚影只是虚影，对于谢夷来说难度不算太大。</p>
如此便保住了这座城头。</p>
修士们朝谢夷一拱手，便不再看他，继续盯着状况。</p>
这里也有些来自其他地方的游人，先府君的商业旅游推广计划中，城楼也是一个景点。</p>
宋娴走到一角，低头看着底下平静无?波的魔渊。</p>
她抬头看着一旁的谢夷问道。</p>
“仙君已知晓，大约两三百年后，魔渊就会破封之?事吗？”</p>
谢夷点头，宋娴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为难或害怕的情绪。</p>
是了，仙君自降生便身负重责大任，对于此事早有预料，也有能力解决，早已做好了准备吧。</p>
宋娴便侧头去看别的地方，并没有看到谢夷在她侧头时，又望了过来。</p>
……</p>
整个永夜无?眠府实在太大，宋娴只逛了一会，就觉头疼欲裂。</p>
谢夷便赶紧带着宋娴回了府君殿内休息。</p>
可宋娴也只睡了一会，又被更强烈的头疼震醒。</p>
屋外传来了定神?曲的声音，宋娴勉力坐起身，听着曲子等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p>
待她打坐一周天，头疼也渐渐消退了一点。</p>
琴声仍未停。</p>
宋娴缓步走出去，就看到院中那张茶白的小台上，放了一张琴。</p>
谢夷正坐在琴后弹奏琴曲。</p>
皎白的月光洒在谢夷身上，见他低垂眉眼，露出那张极细致，极俊俏的脸，此情此景，不免让宋娴想起当年初见仙君时的情形。</p>
见着宋娴出来，谢夷手?指轻覆在琴弦上，他朝宋娴看来问道。</p>
“不疼了吗？”</p>
宋娴摇摇头，朝谢夷走去，道了声谢。</p>
“那也不想睡了吗？”谢夷又问。</p>
“不睡了。”</p>
宋娴坐在小台边上，两脚虚虚晃着，望着空中那轮明月，便听到身后一声弦响。</p>
“那要做什么？”谢夷的袖子抚过琴弦，也同样抬头看着月亮。</p>
夜风徐徐吹过，将两人身上那红梅落雪的衣袂吹得缠在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