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真想明白了，无论她怎么躲，太子和二皇子甚至沈顷婠都会把她推到幕前。既然无法躲避，那她只能坦然接受，只是她最终都要选一方站定。</p>
若是跟以往一样想要两面不得罪，显然是不可能的，二皇子和沈顷婠都不是省油的灯。</p>
沈顷婠闻言淡淡一笑：“你倒是狡猾，当着我的面这般说，若是当着二皇子的面，恐怕也是同样一套说辞吧。”</p>
林思慎抬眸看着沈顷婠，顾左右而言他：“二皇子的心思不难猜，郡主的心思才是最难猜的。”</p>
太子和二皇子的心思好猜，因为他们都是为了皇位，可沈顷婠身为一个郡主牵涉其中，难免有些怪异。更何况，林思慎到如今都不知晓她究竟是为谁办事。</p>
清冷的面容之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意，沈顷婠定定的看着她，声音轻柔：“你想猜我的心思？”</p>
林思慎白皙的手指上下翻腾，短短几句话间，竟是用狗尾巴草编出了一只绿色的蚱蜢，她放在掌心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想是一回事，能不能猜透是另外一回事。”</p>
沈顷婠看着她掌心的草蚱蜢，似有所感道：“若是轻易就被人看穿，可不是什么好事。”</p>
一片枯黄的落叶被风轻拂，缓缓落在了林思慎的发间，她仰头看着沈顷婠，白皙精致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淡笑：“郡主指的可是我？”</p>
沈顷婠的目光落在她如瀑发丝间：“你的心思一半好猜一半难猜。”</p>
眼前的人似乎脸上永远都挂着一丝风轻云淡的笑意，双眸如同脚下的溪水般清澈，看似清可见底，实则水流深处暗含漩涡。</p>
无论是在外人眼前还是在家人眼前，她都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沈顷婠知道她所有的小心翼翼和步步为营，都藏在这副面容之后。</p>
林思慎将手中编好的草蚱蜢放在溪流之中，白皙的五指轻轻的拂过水面，将蚱蜢推向远处：“郡主远在青州却早已知晓我为二皇子办事，想来这些年京城的风吹草动，皆在郡主眼中吧。”</p>
这么一句问话，实则是在试探，沈顷婠了然的轻声道：“你想问的，应当是我知不知晓你替二皇子办事的因由。”</p>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费力，林思慎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沈顷婠，正色道：“那你知晓吗？”</p>
沈顷婠施施然一拂袖：“既然开口要你与我合作，自然是知道你的软肋所在。”</p>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p>
严罢，林思慎紧蹙眉头又追问道:“既然知道二皇子牵制住了我，那郡主打算如何笼络我。”</p>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日后我会保将军府全身而退，所谓的全身而退自然也包括那人。”</p>
“这样的话，二皇子同样说过，那我为何要信你而不信他？”</p>
“那就看你如何选择。”</p>
短短几句对话，明面上两人都风轻云淡可实则却在暗中较劲，沈顷婠最后抛出的这句话，几乎是在下最后通牒。</p>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可否容我考虑一段日子。”</p>
沈顷婠眉尖微微一挑，表示道：“你可以慢慢考虑。”</p>
四处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林思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道：“看来功名已经送上门来了。”</p>
沈顷婠的目光看向溪面，那草蚱蜢已经沉入水中，正被一群小鱼啄食着：“时辰正好。”</p>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阵抖瑟，林思慎快步走去拨开荆棘，果然发现了一只巨大的吊额花斑虎血淋淋的躺在其中，肚皮上插着好几根没入一半的羽箭，模样看上去极其惨烈。</p>
林思慎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接着笑了笑道：“这好处拿的真轻松。”</p>
待林思慎拖着死虎回到营帐时，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还有人被不小心误伤了，被利箭射穿了手臂，虚弱的被人抬了下去。</p>
虽然林思慎和沈顷婠在溪水边待了一会，可一来一回也花费了两个时辰，当她驮着死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p>
谁也没想到，今年成功猎到大虎的人会是这个没人看得起的将军府小公子。</p>
随她一同回来的沈顷婠并未停留，径直走向了九王爷，对老皇帝欠身后便坐在了九王爷身旁。</p>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思慎的身上。</p>
就连林将军都惊呆了，他看着身上还沾着血迹的林思慎，快步的走了过去，面上挂着兴奋的笑意，不等林思慎下马，就一把将她拽了下来。</p>
粗重的手掌往她肩头狠狠一拍，仰天大笑道：“好样的，哈哈，今日你可给为父长脸了。”</p>
老皇帝身旁的太子轻笑一声，称赞道：“林将军，林小公子单凭一人就猎杀了猛虎，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p>
二皇子点了点头附和道：“林公子的确是出人意料，颇有些当年林校尉的风采。”</p>
他口中的林校尉，便是林思慎的大哥林思韬，当年林思韬曾连续三年在春猎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p>
须发皆白的老皇帝看了太子一眼，不冷不淡的开口道：“既然猛虎已猎得，吹号吧。”</p>
令兵吹响号声，不一会后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回来了，一头雾水的公子哥们眼看着是林思慎猎杀的猛虎，皆是有些难以置信。</p>
其中以文轩扬最为吃惊，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走到猛虎前端详了几眼，看到虎身上的羽箭尾部刻着一个林字，这才不得不相信。</p>
众目睽睽之下林思慎一脸淡然，在太监的宣读之下，她上前跪下领赏。</p>
果然今年春猎的彩头就是兵部员外郎一职，皇帝早就将旨意拟下，只需写上林思慎的名字再赐以官印，林思慎今后便在兵部任职。</p>
最后受封，林思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上高台恭敬的跪在老皇帝身前。</p>
一个太监捧着官印走上前来，将托盘放在了林思慎手中，而后退在一旁。</p>
林思慎谢了恩，在老皇帝的授意下站起身，正要退下时，她眼角余光却瞥见刚刚奉上官印的那个小太监正偷偷摸摸的偏头，看了老皇帝一眼。</p>
面皮白净的小太监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水，他垂着头唇角紧抿，双手藏在袖中似乎在轻轻的掏着什么东西。</p>
高台之上除了老皇帝外，在座的还有太子二皇子，一侧九王爷和沈顷婠也在。</p>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思慎身上，一时倒是没人在意这位神色有些怪异的小太监。</p>
林思慎心中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就在她缓缓起身的一瞬，那小太监果然动了，他以极快的速度自袖中掏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果断的扑向了高台之上的老皇帝。</p>
两人的侍卫反应极快，小太监一动身，便有人高呼救驾。</p>
林思慎离小太监最近，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丢下了手中的官印，身形一闪迅速上前擒住了小太监的手。</p>
小太监看似瘦弱，力气却极大，林思慎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按在他肩头，竟险些被他的内力震飞。</p>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被林思慎拖住了短短几秒，小太监就知道自己的行刺要失败了，他手腕一转手中的匕首好似毒蛇一般，径直的刺向了林思慎的左胸。</p>
锋芒逼近，林思慎快速侧身匕首自她肩头刺来，利刃刺破衣裳没入血肉中，只听噗的一声，猩红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p>
一阵剧痛袭来，林思慎趁着机会死死按着小太监的手，不给他拔出匕首的机会。</p>
此时侍卫们纷纷扑了上来，将小太监按倒在地。</p>
高台之上之下一阵混乱，老皇帝和太子二皇子在侍卫的围绕下，已经退远了。</p>
林思慎站在高台之上，只觉天空之上的烈阳刺的眼前一阵发黑，肩头插着的匕首还在涌血，她捂住肩头脸色煞白，一阵钻心剧痛随之升腾而上。</p>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随后她步履蹒跚的倒退了两步，撞上了一个木案，身形有些不稳的往后倒去。</p>
并未跌落在意料之中那冰冷的地面上，反倒像是跌落在一片柔软的棉花之上。</p>
林思慎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她受伤了，可她不能留在此处，她不能让除了墨竹以外的人给她疗伤，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p>
可眼前一片漆黑，纵然她用尽全力，仍是控制不住的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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