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p>
一声闷响。</p>
时浅堆满卷子的课桌微微一晃。</p>
「出身未捷身先死，得意忘形时七七」——时浅揉着因为太激动而不小心撞到桌腿的膝盖，疼得差点儿归西。</p>
丁檬听到动静回头，小声问：“怎么了？我感觉好像突然地震了下。”</p>
时浅摆摆手：“喜马拉雅山脉被我撬开了一点裂缝，没掌握好力度，伤着我自己了。”</p>
她按亮屏幕，冲一头雾水的丁檬挑眉一笑：“呶，学长的问题我答上来了。”</p>
距离爬到山顶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她现在已经走完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p>
“艹，牛逼！”</p>
时浅得瑟地一弯眉，把手机藏在卷子下，点进许成蹊的QQ空间。</p>
从最新状态滑到开通后的第一条，认真看完，全都点了个赞。</p>
许成蹊寡言少语的性格也体现在了社交平台，更新不多，时浅花了寥寥几分钟浏览完全部，返回对话框，将许成蹊昵称改为「高岭木头花」。</p>
而后发了张可可爱爱的表情包。</p>
【时浅】：学长，我今天看到一段很有意思的话，原来我们身体里的每一粒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换句话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p>
【时浅】：组成我这颗星辰的原子，跋涉了140亿年才穿越时间和空间让我和你相遇，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转圈圈］</p>
【时浅】：所以，为了不辜负我们相遇前的140亿年时光，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能每天单独抽出点时间给我开小灶吗？我有在认真学数学了！［握拳头］［注］</p>
学渣时浅费尽心思地用尽毕生所学，集百家之长编出了这样一段物理style的表白，眼巴巴地盯着手机，一边做题一边等回信。</p>
却如石沉大海。</p>
信号满格，也没欠费，她在漫长而煎熬的四十五分钟时间里第五十二次点进俩人对话框时，发现许成蹊的状态从「在线」改为了「忙碌」。</p>
“......”</p>
艹，合着就是不想搭理她是吧？</p>
愉悦的下课铃声拯救了在暴躁边缘游走的时浅。</p>
她麻利地合上笔，手机揣兜，准备去办公室看许成蹊在不在，起身的一瞬，一阵骤疼，低低地“嘶”了一声。</p>
她低头，这才看到膝盖之前撞疼的地方堆起了淤血，青了一大片。</p>
乐极生悲的时浅拖着条伤腿，去医务室拿药，返回来时，没回教室，而是敲开老师办公室的门。</p>
“时浅？这马上上课了你怎么过来了？”何放推推老花镜，“数学卷子找到了吗？该不会又被你家狗吃了吧？”</p>
时浅刚上高一时没少光明正大地逃作业，老师一问就是“我写了，但是被我家狗叼走了”，她样子长得乖，嘴巴又甜，平时除了偶尔迟到也没啥其他坏毛病，老师们也就半信半疑地信了她，后来才发现，这时浅家的狗是印刷厂的机器—专挑卷子下嘴啊。</p>
别人家的狗吃狗粮，时浅家的狗吃试卷。</p>
时浅被何放重提旧事，乖巧一笑，等他数落完，才指指自己的腿：“我本来是带着卷子要来找您的，结果摔了一跤，刚看完伤就上课了，这不是怕您误会我又不好好学习，特意来和您解释一下。”</p>
何放面色放缓：“只要认真学了，什么时候问都行，好了快去上课吧。”</p>
时浅点点头，越过长桌看到许成蹊的位置上没有人，装作不经意地问：“许学长晚上不在这办公吗？”</p>
何放点头：“小许开学就大四了，事情多，又得做实验又得写论文，没那么多时间。”</p>
“那学长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他这么厉害应该会继续读研吧？”时浅不动声色地套话。</p>
“他们院长倒是想让他继续读下去，他这专业硕博连读，毕业后留校搞科研很合适。”何放说，“可听小许的意思似乎是想先工作，前段时间校长和他聊了一下，不出意外明年会签到咱学校。”</p>
时浅微愣。</p>
所以，许成蹊之所以会来他们学校兼职，是因为一早就做好了只当个高中老师的准备吗？</p>
他那么优秀，应该继续攻读下去啊。</p>
何放似乎与时浅想法一样：“虽说咱们是江大的附属中学，条件也不错，可小许这水平，只当个高中老师可惜了啊，他们院长碰到我时还说让我劝劝小许，这孩子，专业第一还发表过不少重要期刊论文，多好的搞科研的苗子，现在却放弃，哎，把他们院长给气的，那老头说他都好几年没带过硕士生，特意给小许留着名额，结果一腔真心错付。”</p>
何放边说边摇头，听到上课铃响，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时话痨，摆手催促时浅快去教室。</p>
夜色在窗外渐渐拉下帷幕。</p>
时浅靠着车窗，心不在焉地听着英语音频，时不时看眼手机——从她下晚自习到现在，俩人的对话框就像进了黑洞，一条来自许成蹊的消息都没有。</p>
虽然知道这人经常忽视她，但她认真解出了他的答案，都不配拥有一句小小的夸奖吗？</p>
时浅磨着牙，看到这人状态依然是「忙碌」，郁闷稍解。</p>
行至半路，司机接到周汀岚的电话，去超市买东西，时浅关掉音频，降下车窗，无处发泄的情绪随着长风缓慢沉淀。</p>
清浅的花香混着嘈杂涌入车内，路边种着郁郁葱葱的古树，遮天蔽日，繁茂的枝叶在夜晚落下浓郁的影子，行人走过，分割又重合。</p>
时浅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此刻被阴影割得支离破碎的土地，夜晚加深了阴霾，可当太阳再次升起，浓雾驱散，自愈好的她又将会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p>
不就是被他再次无视了嘛，他无视一万次，那她就表白一万零一次，只要他没谈恋爱，她就有希望。</p>
更何况，他身边的姑娘，有谁比她更好。</p>
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时浅身上有股极其坚韧的性格，自信又自恋，靠着这种不自知的厚脸皮，才会在高岭之花的许成蹊面前屡挫屡战。</p>
想到除了她没人配得上许成蹊，时浅心情大好，开门下车，准备买杯奶茶。</p>
四处搜寻，只看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时浅径直去它设在门外的冰激凌窗口，买了支圣代，一边吃一边等司机。</p>
临街的玻璃上贴着海报，喜气洋洋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七夕节，透过上面专为节日推出的情侣套餐，依稀能瞥见里面的场景，时浅被套餐里的玩具吸引，正想进去看下实物，脚步蓦地一顿。</p>
下一秒，她欣喜地就要冲进去，奔向里面正在点餐台忙碌的男生。</p>
即将推开门的瞬间，时浅倏地停下，默默将吃到一半的冰激凌藏在身后，退了两步，身子隐入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p>
男生没有发现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