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张献媚的脸瞬时蔫缩成十八个折的狗不理包子，孟丽娜不由笑了，嗔怒的照那脸拧过去，“瞧你这德性……老麻烦人家林子。”</p>
手被无孔不入的大爪子抓住，紧握在手心里揉捏，柳万军也不回头，笑嘻嘻道；“林子是哥儿们，哥儿们是干什么用的？哥儿们就是用来为哥儿们服务的……对吧，林子？”</p>
林翟对两人的亲腻视而不见，神色如常的开着车，“是呀，柳东家——别忘了，你还欠哥儿们一顿饭。”</p>
柳东家立马转移话题，“呃……注意前面，红灯！”</p>
旁边两人全笑了。</p>
夜晚的街道行进起来，比白天还不容易，等三人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p>
用柳万军骂骂咧咧的话讲，“今天又让咱吃了一道好菜——爆肚（堵）！”</p>
柳万军的家是北京典型的四合院，经年风雨的房子，在灰蒙蒙的屋角飞檐之间，沁透着古朴宁静的神韵。</p>
据柳万军喝醉酒时吹牛，他祖上是当地的大地主，甚至有人说是前清遗老，家财万贯，方圆几百里没有不知道京西柳家的。家财多了，自然老婆就多，老婆多了，自然儿子就多，而柳万军的爷爷是大地主众多儿子之中最不待见的那一个，因此，临了分财产时，只得了这套四合院。</p>
虽然只是一套四合院，却因为是大地主家的，或者是前清遗老家的，所以，在当时也算是不得了的，犄角旮旯都有讲究，连窗上檐上的砖雕画，都曾被数个所谓考古专家登门造访过。</p>
可惜，毕竟岁月流逝如刀，房子再好，也是暮年美人神韵老朽，再加上柳家这支人脉凋零，只剩一个性情粗犷的柳万军。而柳万军对这些细枝末节向来不在乎，若非后来来了林翟，怕是连最后一块镇门石都保不住了。</p>
林翟喜欢这房子，是一见钟情。他喜欢这房子的古朴神韵，更喜欢这院子极具生活的安宁与祥和。</p>
院子中铺满了青石板，偶有一丛小草从石的缝隙里钻出来，藏着虫的嘶叫。</p>
院子右侧是一株葡萄藤，柳万军的老父亲在柳万军十八岁成年那年种下的，老藤新绿一直蜿蜒到房顶，很具规模，布满了绿色的叶子和葡萄串儿。</p>
左侧是两株紧紧相倚的大枣树，据说，这树和这房子同龄，很稀有的一种品种，结出的枣个大而甜，品相极佳，每到枣成熟的时候，会吸引很多街坊或者孩子来偷，甚至把屋顶的瓦片都踩碎了。为此，柳万军没少骂大街，还扬言道，若谁敢再来打枣树的主意，就连人带树一起砍。</p>
可是，林翟喜欢它们。</p>
因此，连斧头都准备好了的柳万军，只得在雨季来临前，挤出那么几天时间来修屋顶。</p>
此刻，房子的主人和房客，就坐在那架大葡萄藤下，面对面的埋头啃着红瓢沙甜的大西瓜。</p>
似乎要为啃西瓜这项节目增加点彩头儿，柳万军忽然大嘴一张，满口的牙顺着那西瓜从头啃到尾，嘴里的唏哩声仿佛长江黄河，那叫个涛滔澎湃。</p>
林翟颇是被这澎湃声所吸引，立即仿效之，卯足劲攻向西瓜，可惜，经验明显不足，长江黄河声没出来，到是弄了满脸的西瓜水，甚至还有两枚黑又亮的瓜子，华丽丽的贴在鼻子尖上。旗开得胜的柳万军抱着西瓜皮，纵马横刀般得意大笑。</p>
除了唏里哗啦的啃西瓜声，旁边的耳房里还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和悠扬的唱歌声，孟丽娜在里面洗澡。</p>
“林子，你说把影壁墙拆了，在前头盖几间房怎么样？”柳万军隔着西瓜皮，抬眼望向林翟。</p>
林翟一愣，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轻轻把啃到一半的西瓜放在石桌上，反问：“为什么？”</p>
柳万军手一扬，西瓜皮准确无误的扔进了垃圾篓里，他叹气，“你没看到大家都在盖房吗，听说要拆迁了，连政策都下来了，多盖多得呗。”</p>
林翟微微垂着眼睛，半天没有支声，直到柳万军不耐烦的向他扬下巴……“问你呢？”</p>
林翟默默看他一眼，站起身来，走到自来水前，打开水龙头洗手，等到扯过毛巾擦了手，才轻声道：“我不过一房客，问我干嘛？”</p>
“看看，看看，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柳万军火暴脾气上来了，嗓门直线升高，“哪回我想动房子你都用这话堵我……房客？丫房客，我们什么时候拿你当房客待过……你又哪回有过当房客的觉悟，啊？”</p>
“军子，你给我小点声，”孟丽娜湿着头发从耳房里走出来，秀眉皱起个疙瘩，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林翟，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子对这房子比你对它有感情，他舍不得……其实，我也舍不得……”</p>
“又没说要拆房，不过是多盖两间怎么了……而且，这老房子早晚都要拆……”柳万军的声音小多了。</p>
林翟动动嘴角，开口道：“这院子里，连布局到设计都是最好的，这影壁墙设计巧妙、雕琢精细，也考究，以现在的技术，没几个人能做得来……和咱家这四合院几乎是融为一体……而且，破土动工，难免要伤及院里的树树草草，你就那么想拆了它？”</p>
柳万军挠挠青皮的脑袋，不吭声。</p>
孟丽娜挨他坐下，捡起桌上的西瓜，细细啃起来，半天，边吐着嘴里的黑籽边说，“军子，这拆迁，真的能挨上咱家吗？”</p>
柳万军闷闷的点头，“听说是大面积开发，都得拆，谁也跑不了。”</p>
没心情吃瓜了，孟丽娜直直的发愣，“拆了，咱住哪儿？”</p>
“说是会给回迁安置房，”柳万军说，“是以老房子平米计算的，我寻思着，多盖几间，就能多得几间……到时候，咱再结一次婚都值……连林子都能搬进去。”</p>
林翟抬起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我算什么，为什么要搬进去……陪嫁丫头呀？”</p>
柳万军听他又这么说，一下子窜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跑过去掐住他的细脖子，“你说你算什么？你丫的算我儿子……”</p>
孟丽娜被这话逗得拍着桌子的笑。</p>
美丽的青年边笑边挣扎，嘴里乱七八糟的喊道：“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爹……”</p>
这下连柳万军都笑了。</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