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几日后，璀错又一次醒过来?，双眼睁开的那一霎，却先朝榻边守着的谢衍出?了手。</p>
她攻势猛烈，谢衍生怕伤着她，诸多制肘，一不?留神，右臂自上而下被豁开一道?极长极深的口?子。</p>
闻到了谢衍的血气，璀错的动作一顿，手抽搐了一下，便仰面倒了下去。</p>
谢衍将她稳稳接住，小心翼翼抱回榻上。</p>
怨气黏在他的伤口?上，丝丝缕缕地?妄图渗入神躯，神力的愈合力都失了效用，伤口?迟迟不?见好?。但?他甚至腾不?出?一点时间，来?给自己清理伤口?。</p>
等到璀错真正?有意识地?醒过来?时，谢衍身上已有了三四道?伤。</p>
昔日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小神君，如今也面容憔悴，永远不?染纤尘的衣袍上洇了血迹，缠着怨气的伤口?醒目地?刺痛着，再怎么说，也显出?几分狼狈。</p>
璀错跪坐起来?，松松抱住他脖颈，生怕抱得紧了会扯到他伤口?，哽咽着开口?道?：“对不?起……”</p>
他那样怕疼的人，如今竟忍得住疼，任伤口?这样放着。</p>
谢衍却往后一靠，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笑，“终于也轮到你心疼心疼我了。”</p>
璀错替他处理伤口?，动作轻柔小心得过分，他却仍喊疼。</p>
璀错将他的伤都处理好?了，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无?比愧疚道?：“我该怎么办，你才会好?些？”</p>
谢衍叹息了一声，将她牢牢锁在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道?：“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p>
谢衍拖了一身的伤，这些日子来?却都不?曾合过眼，饶是神躯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此时闻着璀错身上熟悉的清香，心神一松就睡了过去。</p>
璀错便当真一动不?动，只微微侧过头去，在心里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p>
谢衍这一觉没睡多久。</p>
天?宫那边传了十几道?信灵，恳请他过去一趟。</p>
怨气已在三界蔓延开，隐隐有当年之势。尤其是中?界，怨气重些的地?方早已尸横遍野。</p>
璀错知道?他放心不?下自己，便认认真真同他道?：“你去罢，我这会儿是清醒的，想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失去神智了。你早些回来?便是了。”</p>
她话说得诚恳，手却背在身后，指尖捻来?捻去。</p>
见谢衍还在犹豫，她又补充道?：“即便失了神智，神域我出?不?去，这里头也没有生人，顶多是折腾些物件儿罢了。”</p>
她吻了吻谢衍的唇角，笑着同他道?别，“去罢。”</p>
兴许是谢衍太过疲惫，他并未察觉到璀错的异常，匆匆去了天?宫。</p>
璀错送走谢衍后，愣愣坐了一会儿。</p>
而后，便唤出?鸣寂，先是切在自己手腕上一刀。</p>
鲜血喷涌而出?，怨气将血止住，她便再划开一道?。</p>
璀错心想，自己不?能再活着了。</p>
她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愈来?愈短，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沦为堕鬼，成为只知杀戮，为祸三界的邪物。</p>
她祸害谢衍祸害得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叫他两难。</p>
他本是天?道?骄子，是三界的神，永远安安稳稳地?站在云巅之上，俯视三界。而不?是一次次因为她，弄得一身狼狈。</p>
兴许是嫌这样一道?道?割下去太慢了些，璀错放弃了给自己留个全尸的想法，倒转剑身，将剑尖抵在自己的胸口?。</p>
这样一剑捅下去，再横着从左到右划开一道?，她也该死?透了。</p>
璀错闭上了双眼，剑尖没入她胸膛，却只没进去一寸，便生生止住。</p>
谢衍猩红了双眼，死?死?握住她手。终归还是他的力道?大一些，璀错手上脱了力，鸣寂被他夺下。</p>
剑被“铛啷”一声掷到地?上。</p>
谢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攥得她生疼。</p>
她看?着眼前仿似动了天?大的怒气，却又委屈得像个被抛下的孩童一般的青年，终于再绷不?住，失声哭了出?来?。</p>
她眼泪刚掉下来?，谢衍的火气便立竿见影地?被浇了下去，只顾得上低声哄她。璀错愈哭愈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一回这般溃不?成军。</p>
她哭着道?：“阿衍，让我死?罢，好?不?好?？我只有这一条路了……”</p>
谢衍默了默方道?：“你与旁人不?同，即便自戕，杀的也只是自己的神魂罢了。你的身躯依然会承载着怨气，重聚重生。”</p>
只是那样聚起来?的璀错，便不?再是璀错了，是个只知杀戮的邪物——她迟早会变成那个样子的，或早或晚罢了。</p>
璀错理智的弦早已崩断，此刻崩溃得不?成样子，只一遍遍哀求他杀了自己，彻底杀了自己。谢衍看?着她，倏而释然地?笑了笑，低头吻她的眼角眉心，“好?。”</p>
他啄了啄她的柔软的唇，语气随意而散漫，像是在商谈一起去哪儿看?风景一般，“我陪你一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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