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苏家书房。苏慎正襟危坐,他着绸缎唐衫,衣角真龙栩栩如生。大片资料摊在面前,苏孚口若悬河,苏慎气得不轻:“斯年,你也是这么想的?”</p>
父女注视下,高斯年颔首:“是,您错了。”</p>
苏慎胸膛起伏,站起来,一拍桌子:“你们给我滚!”</p>
二人对视,苏孚道:“爸爸,那我们先出去。”</p>
她护着高斯年出去,房门轻轻掩上。</p>
苏慎终于承受不住似的,颓废坐在椅子上。</p>
这些科研新沿他接触不到吗?他能。</p>
两年前,苏慎不再对高斯年进行电击,房间里摄像机也不再蓄电。</p>
只是太晚了,太晚了。</p>
针对高斯年的实验,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p>
这次不欢而散,苏孚以为是短暂分别,未曾想,是最后一面。</p>
人类思想逐步成熟,遮羞布彻底揭开,从前的科学理想成为罪孽。</p>
当夜,苏慎选择服毒自杀。</p>
此时,苏家已全然交到苏孚手中,没什么需要交接。</p>
只给苏孚与高斯年各留封信。</p>
难以启齿的歉意与愧疚在信件中尽数倾诉。</p>
他乞求高斯年的原谅。</p>
他叮嘱苏孚好好生活。</p>
他念,孚孚,对高斯年好点,苏家对不起他。</p>
高斯年与苏孚一起给苏慎上香。</p>
他微微鞠躬,对苏慎说:“我原谅您。”</p>
又侧首,伤感道:“陪我久点。”</p>
苏孚看出他的伤心,将自己塞进他的怀抱中:“放心。”</p>
除极特例,个体命运在时代变幻中宛如尘埃,苏慎的死亡激起无限哀悼,又迅速消亡。</p>
五个月后,原著中R国针对上海的侵略打响。</p>
国内分为以王委员长为首的主战派和以蔡委员长为首的主退派。</p>
高家手握二十万军队,是两派重点争夺的焦点。</p>
高斯年问苏孚:“你想怎么办?”</p>
原轨迹高斯年与蔡家合作,实力是保存下来了,可高斯年也成为历史罪人,颇受争议。</p>
苏孚按住他的胸口,感受那有力的心跳:“一寸山河一寸血,哥哥,咱们不能退。”</p>
“好。”</p>
对于苏孚的愿望,高斯年从来无条件执行。</p>
“磅——”</p>
“磅——”</p>
“磅——”</p>
近几夜都是如此,远程炮弹不要钱似的,随机投射在上海上空。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空旷无人,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据说,敌人是根据亮光进行攻击。平整的柏油马路坑坑洼洼,满目疮痍。</p>
一辆小轿车颤巍巍停在高府门前,苏孚灰头土脸钻进屋里,双目含怒:“哥哥!你对我下迷药!”</p>
高斯年已换上战衣,一脚踢在苏孚后面进来的胡侃之屁股上:“让你送她去南京,怎么又回来了!”</p>
“苏小姐拿枪指着我脑袋……”</p>
“哥哥,我要和你一起。”</p>
高斯年无奈,试图说理:“上海危险,听话。”</p>
正是因为上海危险,他要做的事情危险,苏孚才不能放他独自在这里。一旦有什么意外,岂不是前功尽弃?</p>
争执无果,苏孚即将被他亲兵强硬拉走,她喊道:“要么你不送我走生同衾,死同穴,要么你送我走,我这就去E国。正好Erica先生十分欣赏我!”</p>
是的,在两人之间,Erica更欣赏的实则是苏孚,邀请也是先说给她听的。</p>
高斯年挥手示意亲兵停住。他来到苏孚面前,表情沉重,眉眼深邃,狠狠抱了下她:“我不死,你走不了。送苏小姐去南京!”</p>
两派胶着,不上不下时,高家夜里偷袭,行动迅猛,打响斗争。一鼓作气击杀R国三个将军。</p>
半个月后,上海到底保住,高家赔上五万将士折戟,势头大不如前。</p>
高斯年也因这一战役伤了肺管子,落下咳嗽体弱的毛病。</p>
他不顾伤痛亲自去南京接苏孚。</p>
苏孚赌气不见,他便拄着拐杖,在门外等着。</p>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第三个时辰,苏孚离开落地窗,从楼梯上跑下来,跑过走廊,跑过大门,跑到他身边。</p>
两人都眼含热泪。</p>
经过生死,高斯年的气质又变许多。</p>
他变得看破俗世,真正沉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