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7：30，天色渐暗，马可音乐厅外亮起葵菊黄色的路灯，正门入口处陆陆续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拿着传单兴致勃勃地等着。</p>
话剧8：20开幕，7：45观众入场，我从展播厅后面的小门那里望了一眼外边，又缩回头去。</p>
“来了好多人啊，李彧，我都有点紧张了。”</p>
李彧已经上好妆，他的本来相貌是英挺明朗的，但这次在话剧里扮演一个厉鬼，只能将眼窝化得更深，瞳孔黑黝黝的，一眼就能看得人心惊肉跳。嘴唇也打了粉，扑白了些，有些病态。</p>
我走过去戳了戳他的嘴唇，“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p>
“什么？”</p>
“嘴上涂了粉底，就不能接吻了。”我舔舔嘴唇，“一会儿还有吻戏，我会不会被你毒死？”</p>
李彧展颜一笑，嘴唇在我指腹下牵动，“不湿吻就好。”</p>
我倒吸一口凉气——嘶！</p>
那边负责舞台妆的学姐又在叫我了，“啊啊啊啊不要舔、嘴、唇啊！学弟！！过来补口红！”</p>
为了凸显欧阳烬和柯熳一人一鬼之间的阴阳对比，欧阳烬的妆面格外富有生气。加上舞台灯光一打，对妆容会有削弱，学姐就给我化得特别鲜亮。</p>
好在我本来就白，不用打很多粉底，只在鼻梁额头扫了阴影高光，让五官在台上更突出。</p>
口红一补，就唇红面白的，李彧看了一眼，评价了句“可口”。</p>
服装妆面都打理好了，我们重温了一遍走位。社长在一旁拿着剧本，两眼盯着李彧。</p>
李彧转头对上，朝他点点头，“社长放心。”</p>
看来这次演出社长相当看重，也许就像学姐说的那样，话剧社能不能东山再次就在此一举了。</p>
“要开始了，第一幕演员就位！”</p>
后台一阵脚步纷乱，我和茶茶学姐他们赶到舞台右侧，准备上场。</p>
场内，灯光忽然全熄，一片黑暗，观众席间激荡起一阵小喧闹，很快又平静下来。</p>
开始了。</p>
-</p>
幕布拉开，第一幕，校园初遇，何奕柔表白欧阳烬。</p>
顶排光大开，舞台整个被照得亮堂。</p>
欧阳烬跟在一群新生中走进校门口，身姿挺拔颀长，衬着背后的白杨，干净又蓬勃。刚入校的何奕柔看见，愣神一秒，春心萌动，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一路跟下来，竟惊喜地发现对方和自己同班。</p>
何奕柔决定先下手为强，拦住欧阳烬上前表白。</p>
“同学，我们一个班的啊，我叫何奕柔，挺喜欢你的，你呢？”</p>
茶茶学姐比我矮一个头，我低头看她，顶光映在她脸上，有着少女的大胆与热烈。</p>
“你好，我叫欧阳烬。”</p>
“我刚刚说的喜欢你，是想和你交往的意思，我也不差吧，你考虑一下？”</p>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p>
“诶…好可惜，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呗！”</p>
欧阳烬和何奕柔一起进了教室，里面的人已经闹哄哄玩成一片。</p>
正是青春萌动的少年少女，初次相识，就隐隐流动着暧昧与暗示。舞台离观众席太远，演员表情看得不清楚，全靠肢体和语言来传达。</p>
碰肩、扭头、对视，动作的迟疑，未尽的话语，将暗生的情愫全都拉扯到了明面上。</p>
第一幕将要结束，李彧饰演的柯熳就上场了。</p>
李彧从舞台另一边上来，出场时观众席激起了一阵小高潮，夹杂着“A白同台！”的惊呼。</p>
柯熳走到欧阳烬跟前，很自然地搭着他的肩，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的疏离，交谈几句后忽然提起，</p>
“你们没看校规吗？”</p>
“什么校规？”</p>
柯熳抬眼，语调缓慢又阴冷，笑容却温柔和煦，他搭着欧阳烬，看向对面的何奕柔，语调不徐不疾，</p>
“校规第二十三条，不准谈恋爱，你们看了吗？”</p>
顶灯渐暗，幕布缓缓合上，排灯“刷”地熄灭，只留下柯熳的声音飘荡在漆黑的舞台。</p>
……</p>
第二幕的人员出场不多，我和李彧的戏份也少。</p>
随着早恋苗头的冒出，校园里浮现出一幕幕诡异的场景。</p>
戏剧社剑走偏锋已成习俗，和正常的话剧不一样。因此，用电影手法来呈现场面虽不合常规，但大家的接受度很高——反正好看就完事了。</p>
灯光追着楼道，扫过白墙，定格处有影子若隐若现，楼梯口的清洁工整张脸藏在白色口罩后面，低着头重复着拖墙角的动作，机械得如同一个设定了程序的人偶。</p>
我和李彧只有一场戏。</p>
柯熳和欧阳烬体育课后去水池边洗手，两人有说有笑，走到水管处，欧阳烬拧了拧水龙头，却没有水流出来。</p>
“怎么回事，坏了吗？”</p>
“可能是没水了。”</p>
“算了，走吧。”欧阳烬把水龙头拧回去，转身离开。</p>
随着我们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舞台边缘，追光灯定格在那个水管处。</p>
滴答、滴答、滴答……水滴缓缓流下。</p>
整场没有音乐，没有旁白，没有一点别的音响。只有水滴的滴答声回荡在空旷的舞台，平常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p>
我从台侧探头看了一眼水管，告诫李彧，</p>
“你以后要注意个人卫生，不然就会像它那样。”</p>
李彧皱眉，“哪样？”</p>
“尿不尽。”</p>
“……”</p>
台上滴答声还在响不停，我们四周却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气氛。</p>
李彧淡淡地回我，“尿不尽多半是前列腺发炎，你才要注意。”</p>
我，“……”</p>
社长听不下去了，皱眉打断，“调整状态，第三幕要上场了。”</p>
幕布再次合上，台上传来柯熳的声音，“你们有没有听过校务处的传说？”</p>
声音是提前录好现场播的，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第三幕就要开启。</p>
校务处的传说在校园里流窜，何奕柔却不信邪，坚持追求欧阳烬。柯熳屡次警告，同何奕柔争锋相对，欧阳烬夹在两人中间，竭力平衡他们的关系。</p>
演出中途还发生了个小插曲。</p>
明明是充满阴谋和诡异的恐怖剧，我居然在台上听到下面有女生发出惊叹，</p>
“天呐，A白是真的，好感人的爱情！”</p>
“……”</p>
台上正在对峙的我们三个差点没绷住表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