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把一颗草莓糖递到了陈黎野嘴边。</p>
陈黎野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无常那一双盛满了笑意的眼睛。</p>
“怎么啊?”白无常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你不喜欢草莓的?那你喜欢什么?”</p>
陈黎野没答话,又把白无常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白无常是个男人,还是个长得很清秀的男人。</p>
……好嘛,搞半天是个女装大佬。</p>
“我不吃糖。”陈黎野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视地说,“我妈说会得糖尿病。”</p>
白无常:“……”</p>
这位哥只好把递给他的糖收了回来,一边撕开放到自己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道了一句:“你妈真不浪漫。”</p>
“我根本不在乎这个。”陈黎野有点忧心,忍不住道,“我就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不能跟他一起进去?”</p>
“你不是听到过桥上的歌吗。”黑无常说,“你负责接他回家,没说过让你陪他走完全程。”</p>
陈黎野闻言沉默,转头看了眼黑无常。</p>
他们现在身在奈何桥后。白无常倒是正常,跟陈黎野随便找了个地儿就蹲坐了下来,可黑无常这大哥有点不走寻常路,他就在奈何桥的桥头上蹲着,还双手插着兜看向桥上的白雾,满眼望眼欲穿,像是等小孩放学的老大爷。</p>
白无常看出了陈黎野在想什么,就凑了过去说:“我跟你说,他可在乎你家那个大将军了,那是他第一个安到地狱里去的守夜人,主要是那位将军跟他挺像的,天天他闲着没事就跑到阎罗殿去算还有多长时间。”</p>
陈黎野:“……”</p>
“你别担心,他就是个亲爹型选手。”白无常一边嚼着糖一边说,“地狱里的守夜人他都掐着点算的,一个一个都可上心了。”</p>
陈黎野闻言默了一下,然后转头问:“油锅地狱那个也是?”</p>
“……那是前朝余孽。”白无常说,“上一任黑白无常留下来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估计她再过两三千年也够呛能出去。”</p>
“孽镜地狱那个呢?”</p>
“……那个是小姑娘当年死的太惨了,我看着心软……谁知道后来做了守夜人就疯了。”白无常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间,叹了口气,说,“行了,你别问这个了,做的决定既然有成的,那肯定也有败的嘛。”</p>
“那我问个别的。”陈黎野说,“你们两个这么堂而皇之地帮其他参与者过关,真的没问题吗。”</p>
他说的自然是刚刚黑白无常最后亲手烧了画,终结了那个地狱的罪恶的事。</p>
罪恶被他俩终结掉,那里面的参与者也自然都脱身了。但……这事儿是由黑白无常来完成的,是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得劲儿。</p>
“有个屁问题。”黑无常头也不回道,“就算我俩不干,你都把事情分析了个七七八八了,肯定也能出去了,我俩只是快刀斩乱麻而已。”</p>
陈黎野:“……”</p>
豪横啊您。</p>
“闲着也没事,不如你说说?”白无常也跟着说,“不瞒你啊,其实我俩只是知道出地狱的方法而已。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画里面又为什么会有怨灵,那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清楚。”</p>
陈黎野有点不信:“真的假的,你们不是黑白无常吗?”</p>
“地狱又不是黑白无常全权管的。”黑无常说,“安排守夜人是我们俩的活,剩下这些情节和鬼怪的安排什么的,都是判官在做。那些人嫌麻烦,为了图个方便,就只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出去而已。”</p>
“……”</p>
分工还挺明确。</p>
陈黎野倒也确实没事,谢未弦一时半会儿也确实还出不来。他也不担心他,反正谢大将军迟早要出来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p>
陈黎野相信谢未弦。</p>
陈黎野思来想去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既然确实也闲来无事,便开口道:“其实想来很简单,把这个地狱里所有线索都罗列出来就行了。”</p>
“首先,是展馆的画和黑柱上挂的画。由先前得到的线索可知,馆长是孩子的父亲,对他很不好,孩子怀恨在心,最后选择了自杀,也就是我们进入长廊时看到的那一幕。而那时在他身后的,就是那个最终的房间。而且从最后那封遗书来看,这是一场预谋很久的自杀。”</p>
“他死的时候,还把画架上的画布涂满了黑色,由此可以推断,他死前最后的产物,应该就是黑柱上的那一圈全是以黑色为底色的画作……也就是说,那些画作就是用来报复馆长用的,里面有怨念当然也情有可原。”</p>
“再者说,我们进关之后,就遇到了两个鬼。这两个鬼一黑一白,各自代表了黑柱上的那一圈画。黑色的是我们在长廊门前看到的那个黑色小鬼,而白色的就是——”</p>
白无常明白了,立刻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是那个一进来就让参与者杀了她的女的!”</p>
“没错。”陈黎野点了点头,接着道,“那些黑柱上的画是他饱含对馆长的恐惧与对母亲的希望画出来的绝笔,所以在他死后,他的怨念与渴望也如他所想的促生了两个鬼。因此,提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刚进门的时候,NPC就已经把出地狱的方法按到我们脸上来了。”</p>
“把那些黑柱子上的画全部毁掉,杀死两个画中鬼,毁掉整个美术馆,这就是方法。”</p>
白无常听得半懂未懂,眨了眨眼,还有点茫然:“那到底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这是终结罪恶的方法?”</p>
陈黎野没急着回答他,他慢慢悠悠地拿出了手机来,又念起了地狱的公告:“【这是一座荒废了数月的美术馆。数月前,鬼怪与怨灵在这里频繁出没,馆长因此自杀身亡。因此,四周的住民纷纷搬离了这里……但馆内的苦哀无人能懂,馆内的游魂无人能渡,馆内的渴望无人实现……】</p>
【你可曾知,这里有过什么?】</p>
【这里有谁的笔迹,这里曾是谁的梦想,这里谁曾为谁无声吟唱葬歌?】”</p>
“这是地狱的公告。”他说,“笔迹、梦想、无声吟唱葬歌的都是孩子。而他的梦想,就是那些画里的母亲。”</p>
“问题是这句“有过什么”。换个说法,这句话也能说成“这里存在过什么”,也就是说,这里有什么东西曾经存在过,但现在已经消失不见,或者已经——”</p>
“——粉身碎骨了。”</p>
白无常:“……”</p>
“那个孩子的遗书里也说过,他觉得母亲还在这个美术馆里,但却一直找不到。所以,由这两个点能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母亲被碎尸在美术馆里了。”陈黎野说,“所以在你们把画烧掉之后,怨念就会波及整个美术馆,这样一来,母亲的尸骨就能重见天日……这就是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