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尉兰苍白的脸上血色上涌,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似乎已被怒火点燃,“你来!”</p>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来一本书,“啪!”地一声砸在他们面前的小几上。顾青看了一眼,正是那本因为他们的宣誓变得“可读”的厚书——《阿达西语入门》。</p>
顾青十分不厚道地笑了,拿起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尉兰身上瞟。书的引言部分写的是阿达西在“门”后游历的感受,对于“门”后的所见所闻,他只有一段描述,而且描述得非常模糊——</p>
“方向、时间都随意愿扭曲的上世界,知识可以在一瞬间被捕获;很多不可窥视之物,纵然本身友好,却给灵体带来巨大的伤害;经历、回忆,以及描述,会带来疯狂与混乱;灵体不够强大时,切勿踏入上界之门,切勿窥视上界之门,切勿聆听上界之门。”</p>
这一段话,写得相当简略,看似十分混乱,第二遍阅读却能感受到其中的逻辑性,只是作者不愿意使用连词,或者进行更详尽的解释,仿佛写下这段话本身就给人带来极大的痛苦。</p>
除此之外,引言其他部分几乎都在讲述他如何?将古西陆文字转化成能被人们念出口的文字,同?时使文字不失去撬动超自然力量的能力。</p>
从第一章开始,便是阿达西文不同?记号代表的音节以及发音规律了,相当于一本从零开始的语言教学书。</p>
顾青随意地翻看了几下语言学内容,又把?书翻回引言部分,搁在二人身前的小几上:“看来,阿达西在‘门’后做了次旅行,就直接就获得了古西陆人的知识。”</p>
尉兰点点头,漂亮的眼睛里反射着壁炉的火光:“我正想跟你说,我在心圣世界即将崩溃时自|杀(注1),就是为了能汲取心圣的灵力和知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短时间内就可以看到别人心里的想法、甚至隔空操纵别人的意志。”</p>
他整个人开始不明显地发起了抖,僵硬的身体直挺挺地靠在椅子上,陷入了痛苦造成的痉挛之中:“后来我用你的手,杀死那24个东临人,就是因为读取了他们的想法……知道他们就是‘人体斗兽场’的组织者……是我不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强迫你,我不该杀他们……”</p>
“别说了。”顾青慌张地过去抱住他,让他不至于滑到椅子下,“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都过去了,别想了,好吗?”</p>
隔着衬衣,顾青都感受到了尉兰背后流出的冷汗。尉兰神经质地点着头,嘴里却胡言乱语一般说着:“不行!不行!我要和阿达西说话,我要把?心圣的知识告诉他,我要参与体系的建立……”</p>
“好,好。”顾青一把?将尉兰抱起来放在床上,“以后就说心圣是怎么利用灵力,怎么撰写咒语,怎么制作灵器的,好不好?”</p>
尉兰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总算放松下来一点,带着一点怅然说道:“……现在获得古西陆的知识,容易多了……甚至能保持自己的人格和意志……他们真的发?现了诀窍,还?是西陆故意向我们敞开了‘门’……”</p>
顾青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下,把?手搭在离尉兰有半尺的地方,轻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是神是魔都只有了解了才知道。”</p>
夜色深沉,只剩下壁炉中散发出的点点微光,尉兰也终于平静了下来,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呆。顾青等了一会儿,见尉兰毫无?阖眼的打算,干脆点燃一把?造型典雅的手提煤气灯,就着幽幽的灯光开始阅读《阿达西语入门》的第一章。</p>
“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一点点读给你听,有什么发?音不到位的地方,你指正指正。”</p>
见尉兰没有反对,顾青开始描述第一个音节的发?音方法。</p>
一边念着枯燥无味的《阿达西语入门》,他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能长期待在牧帕而不遭受特别行动部的怀疑。</p>
当然,尉兰现阶段最重要是事情,还?是积累功劳。这次行动丢失了所有证明他们行动的数据,不记他们的过顾青都谢天谢地了,一点也不妄想能获得什么功绩。而距离尉兰接受联盟司法机关的审核,只剩下不到十个月时间。</p>
他怎么能在十个月内,让尉兰解除掉灵魂上的“病因”,甚至成为异能世界的强者,又能积累下相应的功劳换取来年的自由?</p>
煤油灯静静燃烧,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顾青也在书本的指导和尉兰的纠正下掌握了第一章的发?音规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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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顾青是被冻醒的。醒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脸则埋进了臂弯中,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趴在尉兰的床边。尉兰同时也醒了过来,依旧盯着天花板,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p>
顾青脸有点发红,颇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整理着被自己睡皱的上衣:“我还?真不是学习的料,怎么学着学着就睡着了……”</p>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学的最后一个咒语?”尉兰冷淡地问道。</p>
顾青脸上带着几道被袖扣压出来的红印,讪讪地笑着:“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了,我记得最后学的好像是……”</p>
他用阿达西语继续:“‘安静沉默的火焰之灵,我愿奉上灵界的精灵,我愿奉上生命的热情,我愿奉上灵魂的温度,我愿奉上我自己,只为感受你的降临,聆听你的声音。’”</p>
“你听到了吗?”</p>
顾青道:“听到也不记得,我好像已经快睡着了。”</p>
“你睡着的时候,冷吗?”尉兰又问。</p>
顾青低笑了一声:“冷就不会睡着了。”</p>
尉兰从床上爬了起来,窸窸窣窣整理着被子,低声说道:“很好了。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习者。”</p>
顾青呆住了,尉兰这么一说,他才觉得昨晚“睡过去”的那瞬间似乎有种?异常温暖的感觉。他以为是因为壁炉烧得太旺,可彻底清醒后才想起那时壁炉中的炭火都快熄灭了,煤气灯也烧得差不多了,整个卧室阴冷阴冷的,压根没什么温度。尉兰也是那个时候,不由自主地拉上了被子。</p>
可他“睡着”前最后一个感受,竟然是房间里很温暖?</p>
顾青晃晃脑袋,决定不想太多。</p>
早餐后,他决定和比利、劳拉告别。如果现在回拉图茨报道,他只比原计划晚了两天。</p>
三天前,他已经向云玥打了报告,说要趁莱夏还?没回来去附近的镇子上度假。不出意外的话,莱夏早就回来了,也许也是去玩,也许回了拉图茨。</p>
在打了报告的情况下,比原计划晚了两天,应该不至于让特别行动部感到警惕。但时间更久,就不一定?了,那个时候,倒霉的还?是尉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