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母恨毒了文婆子,心想着女儿不嫁他家也好。于是再也没了顾及,二话不说,从袋子里摸了十两的银锭子,丢给文婆子。又说道:</p>
“如今定钱还你了,当日我家给你家的糖、鸡蛋、粮食、布料,我姑娘一年四季给你们母子做的衣裳,你们也该还了吧?”</p>
文婆子还想胡搅蛮缠,讪笑道:“吃进肚里的东西,早就化成了粪;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就变作破布,又如何还你?”</p>
陈母待要开口反驳,左邻右里先听不下去了。其中就有个积年的老寡妇,姓马,在村里最有名望,也最受人敬重。</p>
年轻时,马寡妇也是个爆脾气,差点拿柴刀砍死村中无赖,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主。</p>
如今再看陈宁宁,虽说不是老陈家亲生的,却孝顺,明事理,有情有义。</p>
为了不让她娘家受委屈,不惜坏了自己的婚事。这般性情,倒是得了马寡妇的青眼。</p>
再加上,马寡妇实在厌烦文婆子这般欺负人,便扯着嗓子说道:</p>
“吃了人家的东西,给吐出来;穿了人家的衣裳,就把皮扒下来。用了人家的东西,这会儿你说还不上,那就干脆全用银子抵。</p>
说好的,退了婚事,跟人家讨钱时,你撒泼打滚,能耐大了去了,可劲欺负人家男人爬不起来。这会儿子,人家跟你讨东西,你还想诚心赖下不成?真当咱们二牛村都是瞎子糊涂虫了?</p>
文寡妇我劝你做事别太过,给你儿子留一二分颜面吧。亏你还是秀才娘,你再不给他积点德,仔细你儿十几二十年也考不上举人。你作孽作的。”</p>
这话实在太狠,句句都往文婆子软肋上戳。一时间,她也恼了,便想回呛马老太几句。可站在一旁的曲媒婆却开口说道:</p>
“当日里,陈家给你送订礼,咱们可都是亲眼看见了,大包小包没少拿。咱们都是见证人。就没见过文婆子你这么乱来的。亲家一出事,你就不要人家姑娘了,还到处找事,抹黑人家。如今还想贪下人家的订礼,有脸没脸了?以后还想不想让你儿子在村里做人了?没了名声,就算考了秀才也白搭。”</p>
这也正合了陈宁宁方才说的话。</p>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指责起文婆子来,还说这事若是闹到村长那里,大家都给陈家做证去。</p>
一时间文婆百口莫辩,待要狠下心肠,直接走人。文秀才却从口袋里翻出二两银子,恭恭敬敬交到陈母手中,又说道:</p>
“师母且放心,欠下那些定礼,我的学费,赶考时陈兄帮衬我的,我都会一一还上。”</p>
说着,他又冲着陈母深鞠了一躬,又看了陈宁宁一眼,便转身离去。</p>
曾经他一心想着母亲青春守寡,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实在太过不易。便发誓要好好孝顺母亲。</p>
却不曾想,他对母亲百依百顺,同时也对母亲的过错视而不见,甚至是纵容了她。这才使得母亲胆子越来越大,越发为所欲为。</p>
直到今日听了宁宁的那一番话,文秀才如遭棒喝,这才察觉到他做错了,而且错得离谱。</p>
母亲再这样胡闹下去,不止会毁了他的亲事,毁了他的人生,也会伤及无辜的人。</p>
想到这些,文秀才心中越发痛苦难忍。偏偏文婆子还在后面喊道:</p>
“庆儿,你欠他家什么了?何必对他们这样低三下四的。”</p>
文秀才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深深看向他母亲:“陈先生给了我前程,教我念书。娘,做人不能这般刻薄寡恩。倘若世上之人都是只看眼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若将来我们一家落魄之时,有谁还会伸出援手?”</p>
文婆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她儿子把她拉走。</p>
这时陈宁宁又突然开口说道:“文秀才,记得把庚贴和婚书还回来。”</p>
文秀才又回头看向她,一脸欲言又止,终究在那姑娘淡泊如水地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只是他眼圈却红了。</p>
陈宁宁从他那儿得了准话,便连忙对母亲说道:“娘,我们请来大夫了,赶快回去给我爹看看。”</p>
陈母却拉着她手,哭道:“你这是糟了什么罪?头上的伤都没好,怎么手上又伤了。留下伤疤,又要如何是好?”</p>
陈宁宁也顾不得其他,一边带着母亲往院子里走去,一边安抚道:“等会让我大夫帮我也看看,拿些伤药涂就是了。这位大夫医术好得很,咱们也算是沾了贵人的光,如今就要转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