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惟跟在公公身后进了奉朝章的书房。果不其然,奉钰也在，他脖子上还缠着圈纱布，看起来可怜兮兮的。</p>
两人打了照面,一个鼻子不是鼻子，一个眼睛不是眼睛，就差没把“老子看他不爽”写在脸上。</p>
这时的奉朝章还有闲心摆出“和蔼可亲”的慈父形象,语气温和道：“都不是小孩子了,当着下人的面打架像什么话。来，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了。”</p>
“是，不是小孩子了。”靳惟接话道，听着是要服软，如果他接下来没有继续说的话。</p>
少年冲着奉钰皮笑肉不笑道：“按辈分来说,我也是钰儿的小……爹,又是他出言不逊在先。”</p>
“不过,我这人度量大，跟小辈计较太掉价,让他说句‘对不起’就成,跪啊拜啊不用了。”</p>
奉朝章：“……”</p>
奉钰：“……”</p>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靳惟可能已经被剁成了肉酱。</p>
“父皇。”奉钰故意哑着嗓子喊道，语气委屈又无助。</p>
奉朝章还没来得及说话，靳惟又开口了。</p>
“两次了,这孩子见我就提那档子事。你说你一个做儿子,咋这么关注你爹的性/生活呢？”</p>
“知道的,当你是关心未来的弟弟妹妹；不知道，还以为你惦记你爹哪房媳妇呢。”</p>
听完少年的话，本来还笑着的奉朝章突然就变了脸色。</p>
像奉钰这样的人,向来对别人情绪的变化非常敏感。见燕帝神色不对，他顾不上骂靳惟，立刻解释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对娘娘们不敬的意思！儿臣只是、只是单纯不喜欢他，所以逞一时口舌之利。”</p>
燕帝收起了脸上的不喜，只是表情依旧阴沉沉的，道：“既是你有错在先，钰儿，给竹侍君道歉。”</p>
奉钰咬碎了一口银牙，偏偏又不敢再纠缠，生怕惹恼了奉朝章，只能混血吞下，低头认了错。</p>
靳惟神清气爽，奉钰杀气腾腾，两人前后脚离开了书房。偏偏幽澜庭和皇子们的寝宫在同一个方向，不得不同路而行。</p>
“你刚才在书房不该那么讲。”少年忽然开口搭话。</p>
奉钰不接话，怒目而视，暗暗加快了脚步。</p>
靳惟老神在在，声音不大不小道：“比起你惦记小妈们，陛下可更在意你为什么知道他每日临幸了什么人。”</p>
“于是，陛下就忍不住往深处想。你为什么要关注这事？是想了解后宫的动态好见风使舵啊？还是要留意妃嫔是否有孕，是不是有新的皇子皇女要降生啊？”</p>
“你以为到这里就完了？错。”靳惟怜悯地看着四皇子，“他会继续想，你对新生子这么在意，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念头啊？”</p>
“比如，替某位娘娘做事？又或者，对他屁股下的椅子有了想法。”</p>
奉钰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一脸懵逼道：“可是我不知道啊！我哪里知道父皇天天临幸谁啊？”</p>
只是幽澜庭出来的轿子会经过他的院子，他多留了点心，才知晓靳惟有没有去侍寝。</p>
“父皇怎么会误……”四皇子声音一哽，面色惨白地望向少年，“是你，你故意的。”</p>
“所以我说，你解释错地方了。”靳惟摆了摆手，“啊，该分道扬镳了，殿下，再见。”</p>
“希望下次再见，你还是四皇子。”少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迤迤然拐弯，往住处走去，徒留奉钰在原地心惊胆战。</p>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四皇子殿下可能没有心情欺负人了。</p>
“侍君，你回来了。”莺儿远远看到靳惟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小声道，“皇上可有为难侍君？”</p>
靳惟笑而不语。</p>
他写一篇文章时，最了解的、最费心思的人物，除了主角外，就是反派了。一个能媲美主角，与主角势均力敌的反派，才更精彩、更有意思。</p>
《成王》一文中，前期的反派是燕帝奉朝章，后期则是奉湛。</p>
是的，在靳惟的定义中，与他进行最后皇权争夺的奉黎从来不是反派，而是一个与主角立场不同的重要配角。</p>
所以，很多时候，奉黎相关的信息总是大片留白，奉朝章和奉湛却着墨更多。</p>
目前看来，除了重生的摩洛伽ooc得厉害，其他的角色大多还是按着他的设定行事。这让靳惟在渐渐无法把握剧情的慌乱中，感受到了几分安心。</p>
看，就算这一段是文中完全没有出现的剧情，他还是相当完美的处理了，并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p>
“侍君？”莺儿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又开口喊了一声。</p>
靳惟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摩洛伽，两手一摊，笑道：“我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吗？”</p>
趁机还拍了两句马屁：“陛下英明神武，自然能明断是非，哪里会让我受委屈。”</p>
御书房的事情后，奉钰果然安分了起来，至少明面上没再惹是生非。</p>
转眼便到了阿耶娜的生辰。</p>
这位沙兰公主自和亲以来，大概是帝王觉得新鲜，得了不少宠爱。不过和贵妃娘娘比起来，那还是天差地别的。</p>
除了帝后和太子，宫内其他人的生辰只能按照家宴的规格，区别也就是邀不邀请外臣参加。</p>
至于众多妃嫔办不办生辰，能不能去，几个人去，就要看在皇帝面前有几分份量了。</p>
摩洛伽和靳惟都得了口信。前者是宴会主角的兄长，自然不能落下；后者，多半是因为四皇子之事，奉朝章要给其他人一点警醒。</p>
还不到动将军府的时候，当然也不能随便动将军府的小公子。</p>
奉朝章心里清楚，将靳惟“请”入宫中，会激起靳行远多大不满。所以，在没有触碰他底线的情况下，他会对“竹侍君”更为偏袒些，以此安抚将军府。</p>
也因此，燕帝并不介意靳惟闹事。闹得越多，他卖的人情就越多，以后有变故时，能占据的道德点就越高。</p>
诸如“虽然我强纳了将军府公子，但对他疼爱有加，某某事情上，更是多次袒护”之类的说辞，定能引起争议。</p>
争议不可怕，可怕的是民意一边倒。</p>
生辰宴设在晚上，然而靳惟从用完早膳后，就没闲着。</p>
几个宫女太监忙前忙后，选衣裳挑饰品搞头发还非得让他擦脂抹粉，好像他晚上是要去参加花魁比赛似的。</p>
什么白的太素，黑的太沉，红的抢主客风头，蓝的和娘娘撞色，最后给他挑了身基佬紫。</p>
靳惟：“……”</p>
他好像感觉到了某种诅咒。</p>
其实严格说来，那是身浅紫色的衣服，搭着白色外纱，看起来还是挺淡雅的。</p>
莺儿帮着梳了几个发型，发现还是高马尾最适合自家侍君。</p>
可单扎马尾衬不起这一身行头，于是她挖空心思在发冠簪子头饰上做文章，甚至还特意编了几撮小辫子藏在里面。</p>
硬是折腾到了下午才收工。</p>
靳惟生无可恋地走到院子里，呼吸着他今天第一口新鲜空气，扭头就看到摩洛伽穿着沙兰的衣服，倚靠着柱子望向他。</p>
“竹侍君今天格外光彩照人啊。”摩洛伽调侃道。</p>
靳惟翻了个白眼：“兰侍君也不遑多让。”</p>
两人相视一笑。</p>
旁边的太监一时摸不清，这两人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p>
申时末，接人的轿子抬到了院门口，摩洛伽和靳惟一前一后上了轿子。还没出幽澜庭的大门，众人就听到对面的院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人把酒坛子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