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回殿落座后,很是心不在焉。</p>
她余光盯着皇帝身侧的淑妃,一整夜没见那边出什么动静。而另一侧的崔贵妃已然有些坐不住了,越发坐实了她的猜测。</p>
沈煜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她扭头想问他几句,却又半晌没作声。他坐在她身边,兀自闷头饮酒,也不说话,大抵是在等她主动开口。</p>
奈何姜韫一整夜也没想出个合理的借口胡诌给他听,便只好两相沉默。</p>
夜色浓如泼墨,只有零散几颗星子挂在天际。</p>
子夜时分,天边绽开绚丽的焰火,皇帝端着酒樽起了身,殿内臣子立时哗啦啦地跪伏在地,恭贺新年。</p>
贺岁之后,打更声一过,宴席便散了。翌日一早还有大朝会,恭送皇帝离开后,臣子们便也三三两两出了麟德殿各自回府去了。</p>
内侍在前面打灯笼,姜韫和沈煜并肩移步出宫,两只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时而交缠时而分离。</p>
二人在朱雀门前上了马车回兴宁坊。</p>
回府之后,姜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干脆把那些糟心事儿通通先搁在一边,沐浴过后倒头就睡。</p>
沈煜褪下外裳,立在榻边,借着昏暗的烛光沉沉瞧了她半晌。良久,他才掀被上榻,伸臂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入睡。</p>
然刚阖上眼没多久,沈煜便接到了宫里的紧急传召。</p>
叩门声太急太猛,姜韫睡得昏昏沉沉的也被吵醒了,她眼睫睁开一条缝,模糊瞧见沈煜已套上了官袍,正低头扣腰间的蹀躞玉带。</p>
她自然心知皇帝为何要赶在大朝会之前急召沈煜进宫。</p>
突厥扰边的军报是在夜里传进宫的,此等军机大事,皇帝头一个想到的股肱心膂就是沈煜。</p>
前世的确是沈煜出征平定了此次叛乱。他沈煜的名号在西北放出声去,便能乱了敌军军心。那一仗打得没什么悬念,沈煜班师回朝后在朝野之间的威望也更上一层楼。</p>
姜韫思及此,发觉神思越发涣散了,头疼得厉害,遂翻个身不再瞧他,把脸埋进锦被里再次沉沉睡去。只恍惚察觉沈煜在临走前,为她掖了掖被角。</p>
……</p>
姜韫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元正的黄昏了。</p>
她缓缓睁开眼,只觉头昏脑胀,难受至极,好像有一根闷棍在不住地敲击她的脑仁。</p>
模糊的视线里,沈煜坐在她榻边,眉眼微垂,瞧不出情绪。此刻他正一手端着只白玉瓷碗,一手轻舀其中的药汤。</p>
苦涩的药味儿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轻皱了下眉。</p>
“醒了?”沈煜抬眼望过去,神色微松,“来趁热把这药喝了。”</p>
锦瑟上前来扶她坐起身:“娘子你可算醒了,侯爷都在您跟前守了一整日了。太医来瞧过了,八成是昨夜吹风给冻着了,受了风寒。”</p>
姜韫头痛欲裂,裹着棉被坐起身来,掀起眼皮子睨了沈煜几眼,见他端着药碗凑近了,便想抬手接过。他却没松手,舀了勺药汤,轻吹了吹,尔后送至她唇边。</p>
她遂张嘴喝下,苦涩辛辣的药味顿时在口中蔓延开来。</p>
沈煜一面微蹙着眉,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一面吩咐锦瑟再去给炉子里添一些炭火。</p>
末了,白玉瓷碗里见了底,他将之轻搁在一边,又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发觉还是烫的,又扶着她躺下去,掖好被角。</p>
姜韫怔然望着他,好半晌没挪开视线。</p>
自母亲去世后,还不曾有人在她生病时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