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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贵客

朱雀大街往左拐过去,便是皇城寸金寸土的崇仁坊,坊内高门林立,皇亲贵戚、文武权臣比比皆是。</p>

入坊左数第三户,朱门高墙,门前石兽栩栩如生,柳树轻垂,巍峨不失雅意,便是京中百年世家姜家的府邸了。</p>

一名年轻俊秀的少年郎勒马停于姜府门前,轻手轻脚牵马入府,把缰绳递给小厮,又忙不迭取下马背上挂着的箭筒塞进他贴身侍从的怀里,让其赶忙藏回他院子里去。</p>

随后,他整了整衣衫,故作轻松,一面三步并两步地往内院去,一面问身边跟着的小厮:“阿姊今日可有问起某?”</p>

他长身鹤立的,一步三尺远,那小厮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微喘着答话:“并未,四娘院子里的秋竹说,四娘连着好几日都不曾出过阁,也不遣人进去伺候。”</p>

姜韬顿时松了一口气,走了两步,又惴惴不安起来。</p>

事出反常必有妖。</p>

他脚步一顿,压低声音问小厮:“有几日了?”</p>

小厮一脸茫然:“什,什么几日?”</p>

“阿姊上回罚某是哪一日?”姜韬有些不耐烦。</p>

小厮福至心灵:“上月二十九!”</p>

姜韬掐指一算,不由心慌意乱。</p>

他那嫡亲的阿姊已有整整七日不曾打过他了!</p>

莫不是当真被他气到了,打算再也不管他了吧?</p>

“她整日待在屋子里作甚?莫不是病了?”姜韬蹙眉问。</p>

“应是不曾……”</p>

他脚步一转,匆匆往姜韫的院子里去。</p>

……</p>

姜韫把自己关在屋内,连抄了好几日佛经才静下心来。</p>

一卷抄完,她搁了笔,抬手将澄心纸封好成册。</p>

良久,她自案前起身,莲步轻移至梳妆台前坐下。</p>

宝相花纹的铜镜映出一张如花似玉的娇嫩面孔,纵然未施粉黛,脸色略显苍白,依旧隐隐得见几分日后的国色天香。</p>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怔忡起来。</p>

镜中是十六岁的姜韫。</p>

是百年世家姜家的长房嫡长女,祖父是坐镇政事堂的姜老相公,父亲是吏部尚书,京城贵女无人出其右的显赫与尊贵。</p>

比起家世,姜韫更为人称道的是她艳冠群芳的好相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不必说。</p>

也因此,十六岁这年,她被选入宫中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引得众人艳羡。</p>

姜韫抬手重新绾了发,自琳琅满目的妆奁里取了只掐丝珐琅的簪子簪进发髻。</p>

镜中少女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却依旧透着难掩的稚嫩与娇憨,无声地提醒她——她回到了十六岁。</p>

一切重头来过。</p>

如此荒诞,又如此真实。</p>

敲门声倏地响起,打断了姜韫的思绪。</p>

“阿姊!小厨房刚出炉的糕点,拿给你尝尝!”</p>

她顿了片刻,道:“进来吧。”</p>

姜韬闻言,提着食盒兔子一样推门窜进来,笑嘻嘻地将一碟杏仁酥端过去。</p>

“搁着吧。”姜韫没动,抬眼打量他片刻,又兀自坐回案前,去翻阅那册抄好的佛经了。</p>

姜韬觑着她的脸色,觉得他阿姊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p>

“趁热尝尝吧,阿姊。”</p>

姜韫视线移过去,一眼瞥见他端着瓷碟儿的手上戴着枚玉扳指,心口顿时一涩。</p>

面上却冷了下来,不轻不重地问:“你又去打猎了?”</p>

姜韬还未发现是哪里露了馅儿,顿时一脸苦色,迎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嗯”了一声。</p>

他以为紧接着便会是劈头盖脸的怒斥,训他“不好好读书,成日里和那群不三不四的纨绔厮混在一起,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云云,却没料到她竟只问了一句便沉默了下来。</p>

姜韫有些恍惚。</p>

这玉扳指正是她前世日日戴在手上,死后被沈煜占为己有的那只。</p>

是太元五年姜韬战死边关后,在战场上留下的唯一遗物。</p>

她母亲去世得早,临死前攥着她的手央她照顾好幼弟。</p>

彼时她含着泪满口应下,往后数载不分寒暑督促姜韬读书,盼他早日成才,顶天立地,最后却让他韶华之龄死于大漠孤烟之中,只一盒骨灰回了故都。</p>

姜韫猛地垂头掩去眼中的湿润。</p>

“阿姊?你怎么了?”姜韬有些慌了,平日里偷偷出去打个猎哪会这么严重,定是他在外面闹出来的事败露了,遂忙不迭哭丧着脸主动认错,“阿姊某错了,你别生气,是某不该和崔十一打架,某真的知错了……”</p>

“你说什么?”姜韫蹙眉,抬起头问,“你好端端地和崔十一打什么架?”</p>

姜韬心里咯噔一声:“阿姊你不知道啊?”</p>

姜韫冷冷睨着他。</p>

姜韬肠子都悔青了,苦着脸一五一十地道:“还不是那崔十一出言不逊,仗着他姐要被封为贵妃了,在某面前耀武扬威的!”</p>

姜韫皱着眉没说话。</p>

他又试探着问:“阿姊,你为何不去太后殿下的寿宴啊?他们都说你要是去了,何止贵妃,皇后殿下都是当得的,那多风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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