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炽勾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扔了一份供词在黄淙面前：“黄大人，看看吧。”</p>
黄淙拿过供词，匆匆看了一遍，一下子瘫坐在地。这是失踪的丁一同的供词，后面还附着总账。丁一同是钱粮主簿，掌握着所有库粮进出的底细，正是军粮舞弊案的关键人物。</p>
这个网，对方早就一点点织好，就等着今天将他们一网打尽。</p>
等到重整的酒席送上来时，偏厅只剩了宋炽一人。保定府大小官员被抓的被抓，仓皇告退的告退，已然散尽。</p>
宋炽要了一碗白饭，就着一盘豆腐填了肚腹，剩下的饭菜全赏了跟来办差的龙骧卫和亲兵。</p>
楚先生从外面走入，见状一叹，婉言劝道：“大人已不在佛门，何苦一直茹素？”</p>
宋炽笑了笑，没有说话。</p>
楚先生无奈，知道他的性子，对他们看似温和，实则主意比谁都大。他点到即止，见对方不听，转了话题：“学生刚从同安堂回来。大人上次救的那位姑娘，有些意思。”</p>
宋炽心中想着事，随口问道：“哪位姑娘？”</p>
楚先生道：“大人不记得了吗？那位眼睛和夫人长得很像，掉落溪水中的姑娘。您将她送去同安堂医治的。”</p>
宋炽想起来了：“你怎么想到去看她？”</p>
楚先生道：“那位姑娘是个可怜人。她们原本是主仆三人，一个奶娘，一个丫鬟，一个小姐，说是去投亲的。五天前经过这边时，丫鬟病了，就问人借了那间打猎用的小屋暂时住下，还请了附近村中的赤脚郎中开了几帖药。”</p>
“丫鬟？”宋炽弯了弯唇。他记得那小丫头的容貌气度样样出众，便是在水中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也气度不凡，一看便知受过极好的教养。现在跟他说，她只是个丫鬟？</p>
这件事如楚先生所说，真是有意思得很。</p>
楚先生自然也看得出其中的蹊跷：“学生去找了那个赤脚郎中，他检查了药渣，脸都白了，说药方虽是他开的，里面却绝没有那害人的东西。曼陀罗应该是那两个恶奴所下。</p>
“那两个恶奴着实心狠手辣。那姑娘非但中了曼陀罗之毒，所有的财物都被一卷而空。除了她身上穿的戴的，路引和其余衣物也都被拿走了。若不是大人正好路过，只怕她早已丢了性命。”</p>
宋炽思索，习惯性地去摸腕上的佛珠，却摸了个空。他回过神来：“那两个恶奴去了哪里，可有消息？”</p>
楚先生道：“平安已安排人沿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一路追查。只是人海茫茫，又不知对方姓名来历，去向哪里，找到的希望不大。”</p>
宋炽微讶：“那小姑娘不是醒了吗？”问一问小姑娘，应该能猜出她们会去哪里吧？</p>
楚先生露出同情之色：“出了点状况。”</p>
宋炽抬眸，询问地看向他。</p>
楚先生道：“醒是醒了，但曼陀罗的毒性太过霸道，她又高烧了许久，醒来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更记不得自己的身份来历。”</p>
宋炽道：“倒是遂了两个恶奴的愿。”他心中挂念着刚刚抓奸大牢的保定府众官员，和楚先生聊了几句，很快将这事抛诸脑后，站起身道，“走，跟我去大牢看看。”</p>
楚先生迟疑了下，忽然叫道：“大人！”</p>
宋炽脚步一顿，静静地看向他：“先生还有何事？”</p>
楚先生心一横，不再犹豫：“大人不是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吗？那姑娘如今失了身份，走投无路，难得她又长了双和夫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大人予她安身立命之所，她为大人解后顾之忧，两相便宜，正是最合适的人选。”</p>
宋炽怔住，沉吟片刻：“只怕她未必会愿意。”</p>
楚先生道：“学生已将厉害关系和她说清楚，那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p>
宋炽瞥了他一眼，声音冷淡：“先生既已全都安排好了，又何必问我？”</p>
楚先生知他恼自己越俎代庖，心头一凛，下拜道：“学生自作主张，还请大人降罪。只是，那小姑娘委实可怜，原本是大家小姐，却被恶奴所害，沦为黑户，落得个衣食困顿的地步。大人既然救了她，何不好事做到底？何况，那姑娘是个心性好，能处事的。”说了初妍留在同安堂帮忙，为多福画图画版《三字经》的事。</p>
宋炽眼前浮现出小姑娘那对盈盈含情的桃花目，望着他骄傲又倔强的模样，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他恍惚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便依先生之见。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定了她，便不容反悔了。”</p>
楚先生道：“大人放心，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