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其实有些担心太宰治。</p>
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里是怎么样的存在呢?他向来都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操纵人心善用计谋,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可最近,并不是因为他几乎不来上班,而是在路上偶然遇到时,抱着食物的男人总是带着?一种过分的欣喜。</p>
像是踩在钢绳上,脆弱的、虚假的、容易破碎的,落下便是万丈深渊。</p>
“他只是个胆小鬼罢了。”江户川乱步一边吃着?粗点心一边评价,“就让他在美梦中呆多几日吧。”</p>
“可是——”中岛敦想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想,要是这位樱庭小姐离开以后,太宰先生?可该如何是好。</p>
“想这么多还不如去给名侦探买粗点心,”侦探先生?毫不客气地指使他干活,“太宰知道他在做些什么的。”</p>
那个男人倒是狠得下心来,明明一心想死,却为了樱庭绘里痛苦地活下来。还能做到那种地步,设了这么多局。江户川乱步看向窗外,突然开口:“等?她离开之后,你去陪陪他吧,他现在难过得要死了。”</p>
“是在和我说话吗?”刚进门的织田作疑惑地问了一句。</p>
“绘里酱,绘里酱。”陈旧的老公寓里,男人将她搂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窗外路灯下几个飞蛾在飞舞,房间里橙黄色的灯光并不明亮,樱庭绘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怀里,瞌着?眼睛似睡非睡。</p>
“困了吗?我去铺床。”他低头在她耳边落下一个柔软的吻,在放下她之前砰的一声烟雾弥漫,怀里的温度与重量蓦然消失。太宰治顿时僵在了原地,犹如冷硬的雕塑一般。许久过后,怀里原本的温度消散得一干二净,他的指尖动了动,努力扬起一个笑容。</p>
他终于从这场荒诞的美梦中醒了过来,走进令人心碎的现实。</p>
他想,太宰治果然就是太宰治啊,无论是他还是那个成为了首领的男人,步步为营设局无数,将他所能拥有的一切全部双手奉上。</p>
樱庭绘里倒是没想过会因为她消失这件事情,狱寺隼人特地从意大利赶了过来。“应该是十年火箭筒出故障了。”面对对方那张纠结且担忧的脸,她笑了笑,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不然该说些什么呢,直说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为了太宰治死了吗?</p>
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回来松了一口气,大概也看得出她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言,再加上她故意转移焦点,很快就把重心放在商业合作?上。合同签得很快很顺利,因为她的事情彭格列已经在横滨逗留了过久,所以他们很快就订好了回西西里的时间。</p>
她去机场送行,目送他们几人踏上飞机,却没想到机舱门即将关闭时又再一次打开,银发青年直接从舱门跳了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p>
“狱寺君?”她有些疑惑,“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p>
狱寺隼人想,这个从飞机上跳下来的男人是谁,在黑手?党里呆了许久的他本不该这般不沉稳才对的。但是啊,但是飞机上泽田纲吉突然看向他,彭格列首领的目光是一向的温和与包容,他对自己说:“狱寺,我们可以拖延个十来分钟再起飞的。”</p>
“樱庭,被十年火箭筒打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清楚。”他不知道对方因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她是死在哪一年死在哪个地方。抿紧了嘴角,狱寺隼人专注地注视着?这个本该成为他的妻子的人,张了张口:“我……彭格列永远欢迎你。”</p>
——成为我的妻子吧。</p>
他到底是说不出口。</p>
樱庭绘里一怔,蓦然笑了:“谢谢你,狱寺君。”</p>
她的笑容干净而又柔软,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十三岁的小姑娘从黑色的豪车上下来,穿着正式的振袖。她被木屐绊了一跤,落在了他的怀里,像是枝头的樱花瓣一般。</p>
樱庭绘里回到港口Mafia据点后径直上了天台,点燃的香烟夹在指缝间,她看着?横滨的海景,百无聊赖地想着两个世界的横滨似乎没什么区别。海依旧是那海,桥依旧是那桥,连人也差不多是那些人。</p>
哐啷——</p>
天台的铁门被人打开。</p>
“在想些什么?”男人从身后环抱住自己,他牵起夹着烟的那只手,淡淡地抽了一口。</p>
“太宰,你现在还想死吗?”她眯了眯眼睛,没有转回头,抬手又抽了一口烟。白雾缓缓地吐出,很快就被凉风吹散了。</p>
太宰治笑了一声:“如果我想死的话,绘里酱会陪着我吗?”</p>
樱庭绘里转过身,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压下他的后脑吻了上去。他的唇又凉又薄,永远都捂不暖,就跟他那一颗石头做的心一样。</p>
“我想通了,”她放开了他,伸手推开了他,“活着对你来说是这般的痛苦,当初我就不该拿织田的命拿整个侦探社的命把你强留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