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p>
娴兆从小功夫练的非常好,哪怕不用灵力，在人界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水平。</p>
前来的追兵并不知晓她的功夫，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立马乱起来。</p>
娴兆忍着?疼痛开了天眼，一眼望过人群中与陈家事件相关之人,穿梭其中，短短几刻便杀灭一半之多?。</p>
剑上滴着血，她形容可怖,吓得剩下的追兵腿抖,忙不迭地一哄而散。</p>
哪怕他们再如何凶神恶煞，哪里见?过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女人。</p>
娴兆呼出口气。</p>
天神在人界限制颇多?，尤其的一点是——不可妄杀凡人,否则会得到天道因果?报应。</p>
这是她曾陪明栩在太清道德天尊处听课被反复强调的。</p>
娴兆不知道未来将迎来的报应会是什么，可是此刻憋在心底的那口气却散去大半，她做事很少顾及后果，快意恩仇的人生才令她更喜爱。</p>
下一步，便该是解决罪魁祸首！</p>
她走近沈媛身边,想将她抱出来先安置好,身后却突然一冷。</p>
娴兆骤然回头，只见刚刚明明已然被她宰杀的妖兽居然再次出现在了她身后,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满是贪婪。</p>
再一看却发现这妖兽较之在荣国时小了许多,十分虚弱的模样，显然是她刚刚未曾将其彻底杀死,反倒令它一路尾随而来。</p>
娴兆握紧了剑，她一步都不能后退，因为她身后就是沈媛。</p>
这妖兽名为食梦貘，专靠吸食人的记忆而活,将人吸成没有回忆的空壳后再一口吃掉，攻击的法子总是出其不意。</p>
此兽十分记仇，但凡被伤便追杀仇人不死不休。</p>
娴兆已是强弩之末，那食梦貘也好不到哪里去。</p>
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停顿的缠斗到一起。</p>
娴兆喘着?粗气使了个障眼法令食梦貘扑空，然后一剑刺了过去，将它刺了个对穿。</p>
食梦貘却嘿嘿笑起来，像是什么事得逞一般。</p>
娴兆这才发觉不对，却也晚了，身后不知何时悄然无息的贴上来一根触角，抵在了她后脑。</p>
下一秒便有排山倒海般的剧烈疼痛出现在脑海中，这段时日的记忆像是在用被水冲刷一般，逐渐减淡再减淡，有一道道看不见?的光团顺着?触角进入食梦貘体内，甚至习芸寄存在它体内的那点灵力也被一并吸走。</p>
已然中剑的食梦貘肉眼可见的面色红润起来。</p>
娴兆咬牙，猛得抽出剑，砍断触手。</p>
随着记忆的衰退她几乎要忘记自己正在干什么，凭借最后一点本能，在剑中灌注灵力，再次刺入了食梦貘的体内。</p>
食梦貘恢复了部分体力?一把将她拍开，娴兆控制不住的喷出一口血倒在了沈媛身边。</p>
眼见着?食梦貘一步步走近，她唇角不甘示弱的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趴在地上依靠本能紧紧握住了沈媛的手。</p>
食梦貘突然尖叫起来，它的躯体迅速膨胀，里面灵光四溢，撑到极致时猛然炸裂开。</p>
娴兆不知晓如何才能彻底杀死食梦貘也对食梦貘不够了解，可是她确信，无论哪个妖兽被这样炸开后总不可能再活下来。</p>
身体精神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令娴兆就此昏过去。</p>
满地血污中一道带有习芸气息的灵团缓缓升起，艰难的在食梦貘死后，四散的还未被它消化的回忆中寻找娴兆被吸走的那部分，直至自身灵力彻底枯竭，光团变暗，承载着?娴兆的记忆无意识的朝妖界飞去。</p>
此处的一场恶战无人知晓，巷子外的晨光映照满地，昏睡一整晚的娴兆迎着晨光苏醒。</p>
她忘了与沈媛相遇后的时光，也忘了习芸临终前与她的对话。</p>
她什么都还记得，却偏偏忘了与？沈媛相关的一切。</p>
偏过头，见?到同样躺在地上却和她双手紧握的沈媛，只当是自己又在何处撩拨的桃花。</p>
她尽责的抱起她，随意找了间客栈安置好。</p>
离开前，心底不知为何有一丝丝不舍，娴兆顿了顿，撇掉心底奇怪的感?觉，打着?折扇，懒洋洋的踏上云离去。</p>
她不知道，醒来后以为她已然离世的沈媛几乎发疯吐血，一步步，怀着?悲痛付出一切筹谋，替她报仇杀了县令。</p>
那双好不容易再次被养出光亮的眸子，再也没有那般单纯的光了。</p>
23</p>
娴兆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墓穴中。</p>
夜璇正在一旁派人研究这里的石壁，敲敲打打的令人头疼。</p>
她有些怔怔的。</p>
刚刚经历的还历历在目，脑海中满是记忆复位的晕眩感，缓了好久才缓过来。</p>
这才对。</p>
这才对！</p>
娴兆心底是有些欢喜的。</p>
难怪她对沈媛总是有些亲近感?，难怪她对沈媛的记忆总是模糊到几乎没有。</p>
一切都在这里找到了原因。</p>
她的记忆被习芸的灵力穿越万水千山后带来了这里封存，最终又在她到来时还给了她。</p>
能想起她与沈媛的过去，实在是件好事，她终于有了几分心安的感?觉。</p>
沈媛是习芸的精魄所化，所以只有一世，且不得修仙之法，经人界百年后彻底湮没。</p>
若要续命，以木灵芝为引，用灵力为其逆天改命或许可以达成。</p>
至于木灵芝……</p>
娴兆闭了闭眼，出声道：“夜璇。”</p>
夜璇闻言，有些诧异的回过头，“你终于醒了。”</p>
“我正在命人找寻这里如何进入，此处机关精巧，又不可靠蛮力破开，实在有些费功夫。”</p>
娴兆视线落在头顶的人像上，突然轻笑一声，“不用找了，我知道怎么走了。”</p>
24</p>
这是娴兆离开的第六个月，沈媛在娴兆走后开始在朝廷中推行科举制并放宽了科举的范围，男女不限。</p>
经过了一整个月的考试，新朝的第一批举子就要出炉。</p>
第一次开恩科，从下到上都是以策论民生等为考点，层层选拔，最终选出了一百零八人，只需要通过殿试便可被分派去国家的各个岗位。</p>
枫国此前从未运用过这一制度，百姓们都好奇的很，早早的等在茶楼中谈论今年科举的事，整个京畿都热闹非凡，目光全放去了那座皇宫中。</p>
年轻的帝王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中稍带些稚嫩紧张的举子们，突然目光一愣。</p>
举子中间站了个女人。</p>
她一身绛青的衣裳，长发绾在脑后，眉眼妖艳，气定神闲的气度与周围的人形成强烈对比。</p>
似乎感?受到了沈媛的目光，她抬头望过来，带着几分笑，一如往常，桃花眼里闪着细碎的光。</p>
一旁的太监正在念名字——</p>
“一甲第一名，娴兆。”</p>
沈媛便见着?娴兆迈出列来，向她躬身行了个大礼，一副懂礼知节的模样，好整以暇的等她提问。</p>
沈媛抿唇，眼中闪过一瞬复杂，又很快恢复平静，向她问出早已准备好的民生问题。</p>
娴兆虽不是天界的继承人，却也算是从小被逼着饱读诗书，毕竟她爹还期盼着她接替他的位置，沈媛问出的问题她都能很快想出应答，甚至偶尔还能获得满堂喝彩。</p>
这新朝第一状元的头衔，毫无悬念的落在了她身上。</p>
沈媛下来给她簪花时，娴兆微微低头，趁所有人不注意，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好久不见?。”</p>
沈媛耳朵动了动却没有回话，将大红牡丹别在她领口，退后一步便到了榜眼和探花面前，分别将另外两朵花也别到她们领口。</p>
娴兆摸了摸牡丹，目光只落在沈媛身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p>
25</p>
殿试结束后是宫里给举子们准备的琼林宴，沈媛在宴会上讲了几句便将场地让给举子们，免得她们过于拘束。</p>
今日一路回寝殿的路上，沈媛的比往常更沉默。</p>
这两年一直服侍她的太监宫女们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情似是有些不好，越发的小心翼翼，一直到了门口也不敢发出一句声响。</p>
沈媛吩咐她们留在外面，一个人进了寝宫。</p>
刚进殿便见?娴兆已然坐在了塌上，仍旧是懒洋洋的模样，见?她进来了，扬起唇角笑起来，波光潋滟，又带着万千风华。</p>
沈媛移开眼，淡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p>
今日在殿中见到娴兆时她就想问这个问题。</p>
为什么要出现在殿试上，为什么要特意拿下状元。</p>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一出现还这般的戏剧，成了她御笔钦点的状元郎。</p>
娴兆起了身，拉着?沈媛坐在塌上。</p>
“你上回对我说，若还想有个机会，需得入你后宫做个美人，与后宫妃嫔争奇斗艳方可”，她笑着?说：“可我不愿与后宫妃嫔争奇斗艳，我想再有一个机会，能站在你身旁，哪怕不得你喜爱也要做你身边最特殊的那个。”</p>
沈媛抬头盯着她，听不出喜怒的缓缓问：“你想怎么个特殊法？”</p>
“我上可定朝堂，下还可暖床伺候，你若是想处理朝政我还可以一边伺候你一边和你谈论朝政，自然没有哪个妃嫔能有我特殊。”</p>
娴兆振振有词，眉眼飞扬，完全不似作假。</p>
沈媛却被这混账话气得想笑。</p>
娴兆此刻却半跪下来，仰视着?她，语气郑重，“沈媛，我说真的，你的抱负志愿我都愿意帮你完成，我愿意做你放在朝堂上的那只箭，为你扫平朝堂上的一切阻碍。”</p>
“我的名次没有作假更没有依靠修为，就是我这个月一步步考上来的。我是你钦点的状元，没有掺杂一点水分。”</p>
“前朝要做的我都能做，后宫要做的我也都能做。”</p>
沈媛沉默起来。</p>
她第一次见到娴兆如此认真的神情。</p>
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p>
“我不需要”，良久，沈媛才说道：“我不需要一个随时会消失不见?的状元郎，当初那话是玩笑话，娴兆殿下并不用放在心上。”</p>
语气中夹杂着?些微的嘲讽和满满的不信任。</p>
娴兆眼底一闪而过一丝失望，突然问道：“你想知道我这一次去了何处吗？”</p>
沈媛不知她为何又提起自己的经历，可她并不想再听，便也摇头。</p>
“不想，我早已说过，我们已然两清，娴兆殿下，你的事我并不想多问。”</p>
“如果?我非要告诉你呢”，娴兆抿唇问。</p>
沈媛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轻笑一声，“娴兆殿下若是非要让我听，那自然用法术定住我在我耳边说便是，何必要问我呢？”</p>
“沈媛，遇到你之后我没有去外面招惹过任何人。”</p>
“我和你是第一次，我没有骗你。”</p>
这句话听的沈媛握杯子的手一顿。</p>
娴兆也没有再说话。</p>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p>
沈媛是唯一一个彻底走进她心底的人，哪怕失去记忆时，她也没有任何继续游戏人间的想法。</p>
自妖族的墓地中，她和夜璇寻到了习芸的一套遗冠和小半盒已然枯萎的杏花。</p>
妖死后大多?不会留下遗体，只会化作灰烬散入风中，哪怕习芸也是如此。</p>
夜璇满怀悲痛的接受了妖王确实已死的现实，抱着遗冠与她分别。</p>
而她则在那小半盒已然枯萎的杏花下发现了她寻找多时的木灵芝。</p>
出于私心，她瞒下了沈媛便是习芸的精魄所化这一事。</p>
习芸不愿回妖界，也不愿做妖界之主。</p>
沈媛只会更不愿回妖界。</p>
沈媛这辈子好不容易将一切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不必再做提线木偶，不被妖族发现放肆走自己的人生才是最好的。</p>
明栩曾与她说过，要将选择权放到沈媛手上，她没资格替她做决定。</p>
沈媛的人生要由沈媛自己选择。</p>
木灵芝要不要用，全凭沈媛自己的意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