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突突跑进屋里,裹了一条厚厚的白色围脖急忙又赶了出去,他绝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待在城里,鲜少出去,更别提是去村子里了。时下能出门,还是和郑江停,心下自然是雀跃。</p>
两人一道出了城,这时辰虽然没有在下雪了,但地上的积雪却还很多,城外不似城里,有人大清早就起来把街道上的雪给扫了,出了城门不足十米,路上四处是被人踩过的雪,粘着黄土泥浆,松雪变成了冰块子,踩上去十分容易打滑。</p>
大年初一的,出来的牛车也不多,郑江停把提着的腊排骨拿给楚纤,让他在城门口等着,自己去寻牛车。原本急着想去看庄稼,但被楚纤那么一闹腾,倒是没那么着急了,索性还回去拿了腊肉,大新年的,跑人家里走不能空着手去。</p>
他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个牛车师傅,人并非专门跑牛车而是来城里备年节礼的,回去在一条路上,顺道能拉他们一趟。</p>
牛车师傅随着他赶过去,瞧着站在城门口颔着下巴半张脸都埋围脖里的纤哥儿,肤色竟白得同那新雪一样,实在是少见的美人,像他们这些乡下人,更是见得少,即使上了年纪,也为老不尊的忍不住多瞧了几眼。</p>
郑江停一咕噜跳上牛车,无意间挡住了牛车师傅的视线,一屁股坐下后,抬头见纤哥儿还在底下,纤纤弱弱的拉着板车扶手想上来,那细长的手指弹琴还行,使力就要让人干着急了。</p>
他叹了口气,蹲到了牛车边。</p>
楚纤抬眸,看着眼前的大手,略微迟疑了一瞬,将手放了上去,温热的掌心一瞬间就将他的手覆盖。</p>
大手掌里有一层茧,摸着很是粗糙,楚纤手指轻动,忍不住想摸一下微微凸起的老茧,可碍于两人时下的关系,到底还是没敢乱动。</p>
郑江停稍一使力就把人给拉了起来,牛车师傅一鞭子甩在牛屁股上,壮牛受惊,哞的一声扯动板车,两人还没有坐下,一个趔趄,楚纤扑到了郑江停的怀里。</p>
郑江停怕人摔倒,下意识的搂了过去,手腕一圈,竟发现自己一只手就能把楚纤给牢实扣住,他知道楚纤孱弱,却没想到竟然会孱弱至此。</p>
“哎哟,不好意思,这牛儿才套板车不久,有些发癫,没吓着吧。”</p>
郑江停似是做没德的事儿被人抓包了一般,耳根子一热:“没事。”</p>
他连忙扶了扶贴在自己胸前的人,沿着牛车边坐下。原也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人,被这么一闹腾,他心里乱七八糟的,一时间竟然有些久违的局促,他看了楚纤一眼:“冷吗?”</p>
楚纤把头缩在围脖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像只躲在雪里的小兔子,他摇了摇头:“不冷。”</p>
“你手怪冷的。”郑江停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p>
楚纤眼尾微动:“我体寒。”</p>
郑江停默着,正在想什么可以治治体寒时,牛车师傅忽然开口道:“两位是新人吧?”</p>
郑江停没醒过神儿来:“啊?”</p>
“我瞧着两位年纪不大,恩恩爱爱的,像是才成亲不久。可是回娘家去?”</p>
原就有些耳根子发热的郑江停被如此问到,连带着脸都发热了:“不是,师傅误会了,我们只是兄弟。”</p>
牛车师傅顿了一瞬:“竟是兄弟,瞧我竟没看出来。那小哥儿可已婚配了?”</p>
楚纤心中暗叹郑江停真够老实的,有些赌气意味的答复道:“我年纪尚小,大哥还想多留我在家几年,不曾婚配。”</p>
“小哥儿生得貌美,恐怕上门提亲的人家都得把门槛踏破咯。”</p>
两人皆未回答牛车师傅,楚纤暗暗斜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原还有些幽怨,可竟惊奇的瞥见他脸上一片海棠,顿时心中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小声打趣:“大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p>
郑江停后背一僵,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尴尬的笑了一声:“哈哈,这下雪天儿真是够冷的,脸都给冻红了。”</p>
楚纤抿着嘴好一通笑。</p>
牛车师傅是阳亩村邻村人士,不像本村的牛车师傅一样可以把人送进村子里,只把两人捎到了村口便赶着车扬长而去了。</p>
蔡凛家又偏远,离村口还有很大一截路,素日里郑江停一刻钟就能走到,但眼下雪和稀泥的路,再添上个三步路有两步都在滑的楚纤,恐怕得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到。</p>
两人行了一小段路,郑江停看着掉队在后的小哥儿,无奈道:“我都同你说了,村子里的路不好走,非要来受这罪过。”</p>
楚纤拖着自己的衣角,一脚下去身子都在飘,他着实也未想到村子里的路会如此难走,原本做牛车就颠的身体不好受了,好不容易下车来也没觉得好过。</p>
他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郑江停。</p>
郑江停叹了口气,若是让人在这里干等着也不太好,几番思索后,他走到人跟前去,小声警告道:“待会儿若是有村民看见了,你便说我是你长兄,不准乱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