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来后,就看到这驸马爷踏上了马车,动作轻巧,落地无声,就这么进入了车厢内,走到卧榻旁。
李画盈两手交叠在脸侧,挡住了大半张脸。霍丛弯下腰,轻轻将李画盈那瀑布般撒开的长发拢好,拨开脸上的发丝。
少了头饰装点的小公主,虽脸上还带着胭脂花钿,但看起来仍是稚嫩了不少。
许是因着车厢门打开,冷风灌了进来,小公主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蜷缩得更厉害,像一只脆弱不安的小猫。
霍丛心里一阵怜惜,左手从李画盈脖子下的空隙穿了过去,轻轻地托着她的后脑,将她扶了起来。
李画盈似有所觉,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嗯……”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霍丛不想吵醒她,将她连人带被打横抱了起来。
然后,霍丛惊奇地发现,小公主变轻了。
心念电转间,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小公主与上车前相比,唯一不同的便是卸了凤冠,换下吉服——那突然多出来的重量,竟是那凤冠和吉服。
也就是说,这柔柔弱弱的小公主,从一早到午时,从覃皇宫到覃皇城门外,身上负了至少三十多斤的重量。
霍丛终于明白,覃皇城上车前,小公主不是紧张,而是如果不提起裙裾,根本迈不开腿。
他心底一阵微微酸软。
小公主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默默地自己扛着。他自小大多时候都呆在军营,比不得皇城里的贵族公子那般心思细腻,也甚少跟女子接触,面对小公主时,总是难以做到周全。
霍丛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抱李画盈下马车。
大覃的礼制就是麻烦。按礼,新娘在未进夫家前,是不可以将头盖摘下的,但眼下小公主已经累得睡着了,重新戴上头盖也难以透气。
反正戴头盖,也是为了不让他之外的男子看见小公主,既然这样,那让其他人别看,也是一样的。
于是,霍丛也就不想按着这些礼节了,轻声对仍候在车边的弦月说:“传令,所有人低头避视,违者杀无赦。”
弦月低头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折返回来,道:“驸马爷,已经传下去了。”
霍丛点点头,抱着李画盈下了马车。
朱四虽然不敢抬头,但看到地上的影子,猜到这驸马爷正抱着公主,声音关切地问:“驸马爷,殿下可是身体不适?是否需要请大夫?”
之前马车内四壁用厚厚的丝绸装裹,也经过内务府巧匠处理,隔音效果极佳,故李画盈一路睡得非常沉稳。然而,此时到了外面,杂音众多,就这么一会儿,霍丛就看到她眼皮颤了颤,像是要醒过来了。
霍丛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朱四的好意:“无事。不用。让你的人都安静点。”
传闻这驸马爷是东晋的武将,刀法了得。今日一见,刀没看到,但是杀气能感受到了。朱四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赔笑着说:“是是是,下官明白。驸马爷,请——”
“……霍丛?”
霍丛低下头,就看到怀里的小公主微微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喊了他一声。大概是被日光刺到了眼,她又不适应地将脸埋在他胸前。
霍丛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李画盈这依赖的模样治愈了,变得雀跃又柔软起来。
虽然他总是粗枝大叶,察觉不到小公主的心思,但没关系,日子还长,他可以慢慢学,终有一天,他总可以跟她心意相通的。
李画盈揉了揉眼睛,小声埋怨:“怎的不叫醒我……”
霍丛笑了笑,温声道:“没关系,娇娇累了,是应该睡一觉的。”
李画盈脸一红:“我睡了好久。”
“嗯,睡好了才有气力吃饭。”
“……”
这话,没法接了。
李画盈抬起头,鼓着腮,哼了一声,佯怒道:“睡好了,饿了。”
霍丛忍不住笑出声。
霍丛一向克制,李画盈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得这么爽朗,细碎的日光落到他眼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莫名的耀眼,看得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看着李画盈,声音里透着方圆十丈都听得出来的宠溺:“那我们去用膳。”
李画盈点了点头:“想吃八珍丸子。”
“好。”
朱四一边听着,一边低着头吩咐侍者赶紧去备晚膳,且要先把八珍丸子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