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合该千刀万剐，死有余辜。但死得不明不白，就是另一回事了。</p>
谢重姒翻开薄录，问道：“怎么死的？总不至于牢房饭菜太差，饿死的吧？”</p>
谢治看她口无遮拦就头疼：“下毒。死的时候舌头发青。陈岳将三天来，所有送饭菜的都捉下狱审问。其中一个新来仆役有鬼，咬舌自尽。再一查他家人，几天前就被送到京外不知所踪。”</p>
“谁做的，查到没？”</p>
谢治拿过叶竹给他倒的茶水，没喝，指尖蘸水，写了个“氏”字。神色凝重。</p>
他说道：“还在跟进。怕是和他们脱不开干系。有人看到排云纺的裁缝，上门给他小儿量过衣裳。”</p>
排云纺属扬州齐家，各地有分家，是大齐数一数二的衣铺。一个清贫狱卒，不可能有那银两唤人上门。</p>
秦风这人一肚子坏水，说的话半真不假，他们还在辨析挑拣，快要拨开云雾了，啪叽一下人没了。</p>
这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谢治也闷得慌，又端过另一杯凉茶一饮而尽，道：“真是反了他了。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三司会审，我亲自督查——这手脚动得，也太无法无天了吧？！”</p>
谢重姒司空见惯，将薄录翻到最后一页，猛地合上，喃喃道：“没说。”</p>
“嗯？”谢治看她。</p>
谢重姒：“没有提到母后遇刺，秦风没说。”</p>
谢治顿了顿：“我暗示陈岳让他问话，没审出，就是真的不清楚吧？”</p>
谢重姒却不信，越过刑部，去大理寺那要了另一份原始记录。</p>
记录上，用了个含糊其辞的“可能”。</p>
“先皇后殤殁，秦家恐有插手”——可能有关。</p>
也可能无关。</p>
删减省略，再自然不过了。</p>
这事，兄妹俩都未声张。</p>
她哥没那么敏感，谢重姒却是心沉了又沉。</p>
这点猫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管中窥豹，氏族势力的渗透可见一斑。</p>
谢重姒清楚谢治个草包架子，除了脸货真价实，别的要多水有多水——当年策论还是她替他应付少傅的。</p>
当即更换了寄往鬼谷的书信内容，指名点姓了几位熟悉的师兄师姐。</p>
等百十来天后，手腕骨伤痊愈，亲自登门拜访了兰妃一趟，说了三四个时辰的体己话。兰妃对秦云杉的仇恨都勾了出来，强忍着悲痛送走谢重姒，推开尘封数年的女儿卧房，一边掉眼泪一边狠狠地呢喃：“莲嫔……”</p>
谢重姒打点完宫里，就开始连夜收拾衣物。</p>
叶竹被她吓了一跳，想劝又不敢劝，她挪了挪步子，打算偷咪咪出去通风报信。谢重姒就甩了个空包袱给她：“小叶子，你的东西也收拾下。趁夜去江南，查事。”</p>
叶竹：“……”</p>
她跟着谢重姒连夜出了望都，整个人还是懵的。自言自语：“我这是跟着殿下发什么疯？”</p>
谢重姒接话：“失心疯行了吧——快走吧，走三四天才能到下一个驿站。行了别生离死别似的一步三回头了，让父皇皇兄晓得的话，不仅跑不了，还得吃不了兜着走。放心，这两年风调雨顺，南匪也被剿得只剩老弱病残了，没多大危险的。更何况，师兄师姐会来几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