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松林一屁股坐在了春蕊和严文征中间。</p>
他一落座便满心欢喜地瞅着严文征说：“现在在这里看到你，我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稳稳当当落回肚子里。”</p>
严文征说：“答应了你，会来的。”</p>
“犹豫时间太长了，中间又出现那么多变故，再加上眼瞅着要开机了，男演员还没定，我能不着急上火吗？”赖松林蓄有一小撮山羊胡，说话时胡须上下抖动，很是滑稽。</p>
严文征嘴角浮现浅浅的一层笑意，不置可否。</p>
赖松林添一杯茶，咕噜一口闷掉，斜睨着将严文征细细打量一番，说：“真瘦了，怎么瘦的？”</p>
严文征说：“还能怎么瘦的，时间不够，硬饿的。”</p>
赖松林咂咂嘴：“我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p>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日常，春蕊默默在一旁听着，恍觉他们非常熟。</p>
又过了会儿，监制凑过来，问卢晶：“人都到齐了吗？”</p>
卢晶环视一圈，说：“都来了，开始吧。”</p>
监制今天充当司仪，掌控整个宴会的流程。他拿话筒登上舞台，站得笔挺，指挥道：“来，各位工作人员赶紧就坐，现场安静一下。”</p>
会厅经过一阵繁杂慌乱的脚步声后，极有效率地静了下来，二百来号人齐刷刷盯着监制看。</p>
监制清清嗓子，官方道：“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电影《听见声音的关系》的开机晚宴，庆祝电影的顺利开机。我作为监制，首先先对影片开拍表示热烈的祝贺！并对出席今晚活动的剧组全体演职人员致以深切的问候！”</p>
“电影《听见声音的关系》由月照松林工作室主创，新意影视传媒公司担任制作方以及出品方，历时一年筹备……”</p>
陈词滥调，每一次开机这番按照模板写的话术都要车轱辘撵一遍耳朵，春蕊听得不是很认真，游离着，借着调整坐姿，偷偷瞥一眼严文征。</p>
他半侧着身体，脸朝向舞台的方向，嘴角抿起，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他也没在认真听，但跑神跑得相当从容和镇定。</p>
春蕊瘪嘴。</p>
出品方，制片人以及导演依次登台发表讲话，春蕊机械地鼓掌。</p>
赖松林主要感谢了前期筹备“三大组”所作出的付出和努力，他长篇大论说完，流程之外地提了春蕊和严文征，说道：“下面，也让戏的男女主角讲两句，算是和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打声招呼。”</p>
他走到台边，把话筒递给严文征。</p>
严文征起身接着，转手却把话筒递向春蕊，说：“你先来吧。”</p>
春蕊哪敢，发表讲话的顺序关乎番位，她摆手：“严老师先请。”</p>
严文征蛮有绅士风度，坚持道：“别推拖了。”</p>
春蕊看她，两人视线相交，他安抚性地眨了下眼睛，春蕊领悟了他是出于“女士优先”的尊重。</p>
鉴于在场许多人都在等着，她没继续与他客气，大方地接过话筒，深呼吸，登台，略作思考说：“大学毕业后，演过许多的角色，但这却是我第一次出演有耳疾的患者，关键还是一位19岁的小女孩，角色本身非常具有挑战性，所以，感谢出品方、制片人和导演信任我，愿意给我这次机会，我会赋予这个角色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希望接下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能与大家相处愉快，拍摄顺利。嗯……梁竹云今天正式入组报道了。”</p>
一串掌声劈里啪啦响起，春蕊鞠躬，缓缓走下台，将话筒交予严文征，两人错身而过，春蕊坐回座位。</p>
严文征站在台中间，春蕊这回得以看清他的全部面貌。</p>
为了贴合角色，他确实瘦太多了，手臂上的肌肉块似乎全没了，黑色休闲裤包裹的一双长腿纤细笔直，硬汉气质削减地不剩半分，或许戴眼镜修饰的缘故，一股弱不经风的书卷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p>
“今年过年前后，赖导拿着剧本找上我，当时我刚结束上部戏的拍摄，对于要不要无缝接新的角色非常迟疑和犹豫，一段时间里，没能给赖导准确的回复。好在，赖导没有放弃，再三地打电话与我沟通，制片人卢晶也多次登门拜访，他们很有诚意，让我看到了整个摄制团队的专业和初心。感谢各位的信任，希望我不负所托，能诠释好李庭辉这个角色。”</p>
大概为了配合春蕊，他最后也加了句，“今天，李庭辉也正式入组报道了。”</p>
他说话偏慢，加上音色沉缓，有种娓娓道来的叙述感，再配合他影帝的身份，似乎很能稳定军心，他讲完话，好像这部电影一切都稳了。</p>
赖松林和出品方捡着宝似的高兴，嘴角裂得几乎要挂到耳垂了。</p>
待监制又啰嗦两句，终于可以开席吃饭了。</p>
赖松林的工作室作为主创，在出品方面前，自然降一阶身份，装起了孙子，边给出品方代表邓总敬酒边说好听话，几番把盏，他很快喝得微醺。</p>
而这位邓总貌似是个酒桶，一斤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表情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p>
卢晶瞧见，拍拍春蕊的胳膊，提醒说：“愣着干什么呢？去敬邓总一杯啊？”</p>
桌上就她们两位女性，很多时候，在娱乐圈里，咖位不高的女演员，在投资人眼里，不过是一件“喝酒助兴”的物件。</p>
卢晶发话，春蕊不能当作听不到，好在她还算机灵，把“敬邓总一杯”自觉改成了“敬在座的一杯”，不然她敬了出品方，就必须得照顾到其他各位，那她今天估计得喝的烂醉。</p>
她起身，挂着落落大方的微笑道：“既然晶姐说话了，那我就以女主角的身份，敬在座各位一杯。筹备这个电影，各方领导忙前忙后都辛苦了。”</p>
邓总起身与她碰杯，说：“春蕊酒量怎么样？”</p>
春蕊示弱说：“邓总就别难为我了，我一杯倒的水平。”</p>
“是吗？”邓总看着她高脚杯里的红酒，问说：“那我干了这一杯，你陪多少？”</p>
春蕊尴尬地笑笑，她知道邓总不是在故意刁难，而是在“挑逗”。</p>
用模棱两可的言辞，调戏不谙世故的青春小姑娘，向来是中年男人的癖好。</p>
气氛沉默一时，赖松林从中做了和事佬，说：“一杯，春蕊也干一杯，这一杯算是提前预祝电影票房大卖。”话锋一转，他又说：“这样吧，来，大家都别坐着了，共同举个杯吧。”</p>
导演的提议没人敢不听，一桌人端起酒杯互相碰了碰，春蕊将红酒一饮而尽。</p>
一众人重新落座，只是都还没坐稳，邓总转脸换了个模样，又添了杯新酒，冲严文征殷切地说：“早听闻严老师的大名，第一次合作，非常荣幸，您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百分百满足。”</p>
严文征：“都安排的非常周到。”</p>
邓总：“那我单独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p>
严文征眼角滑过一丝丝无奈，却还是老老实实把酒喝了。</p>
春蕊看着邓总殷切的面孔，又瞄一眼严文征，有些坏心眼地想，虽然这酒桌活像一幕捧高踩低的情景剧，但影帝又能怎么样，也少不了被人架着陪酒。</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