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郁醒来得比宋师要早。</p>
他身下冰凉,眼前一片模糊，待他慢慢摸索起身，便见到好几双眼睛都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像开宴会一般默然不语地盯着他。</p>
而他坐在中间的地上,浑身都被绑着,旁边摆着换魂阵所用的器具。</p>
齐郁：“……”</p>
他一看这阵法就知道换魂成功了,他现在不在宋师身体里。</p>
无悯正凝视着他,迟迟没有开?口，似乎不确定阵法有没有成功。</p>
但是宋书只看了他一眼,便仿佛玷污了眼睛一般，拂袖起身,轻描淡写道：“成了。”</p>
刚想继续装一装的?齐郁：“……”</p>
“为什么?？！”</p>
他失控地往前挣扎,因为身体不平衡而栽倒在地,对于一个国师而言,这样的动作已经十分失态了。</p>
身后是宋家祠堂里的?佛像，端庄且肃然。</p>
而他跌坐佛前,却披头散发，满不在乎，一心?只想求个答案。</p>
齐郁盯着他,声音近乎尖锐：“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为什么?能屡次三番，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认出我不是他？为何先前第一次换魂你就没有认出来？！”</p>
宋书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漠道：“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你和他有本质区别。”</p>
“是我瞎了眼，第一次把哥哥弄丢了。”</p>
“从那以后，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p>
其实这也很好区分。</p>
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满眼都只有贪婪和欲望。</p>
爱你的?人，眼里会有光。</p>
齐郁望着他的?身影背着光远去,恍惚间仿佛记起了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唤他的?名字。</p>
“齐郁。”</p>
他眼里有光。</p>
后来那人拒绝了他的?告白，借此和他分道扬镳。</p>
他原本以为他是恨的，恨对方既然不愿和他在一起，为何又要撩拨他，恨他们也曾一同走过天下风光，却不能如愿相伴余生。</p>
两个月后，他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那人的?尸体。</p>
他是犯了心?疾，病倒在那里的?。</p>
齐郁从此入了魔。</p>
世人都猜测过他的?来历。</p>
有的?说那人嫌弃他不够貌美，所以他求美貌。</p>
有的?说那人说他迟早化枯骨，所以他求长生。</p>
时间久了，他好像也把这些说法当?了真。</p>
他渐渐地忘了，不够貌美、自卑离开的?是对方。</p>
一身皮囊化枯骨、早夭而去的，也是对方。</p>
求长生是为了让他复活，剥人皮是为了给他做身好看的?皮囊。</p>
连养蛊虫都是因为要制作长生不老药。</p>
他把一块很久以前那人送给他的?暖玉视若珍宝、贴身佩戴，不叫任何人看见。</p>
偏偏又每日对着他的?画像倾诉满腔怨气和怒意。</p>
他活过春秋，活过四季，活过百年沧桑。</p>
他一日复一日地等着那个人回来，又心?知这是妄想。</p>
这样不老不死活着的?时间太久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忘却了初心?，变得贪婪、堕落。</p>
连他自己都信了那些传闻，觉得是对方看不上?他，所以才离开他。</p>
可是百年前，他也曾捧着那具尸体，泪水滴滴滚落，守着他直到白骨化作黄土，那时他心?想的是。</p>
我爱的不是皮囊。</p>
你再难看，也是我心?中最好看的?那个人。</p>
宋师醒时，已是晌午。</p>
宋书守在他身边一夜，睡了没两个时辰，听见动静又立即睁眼，见他要起身，扶了他一把：“你这一睡，怎么睡到如今？”</p>
宋师费力地抹了把脸，问：“……几时了？”</p>
“大约午时，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宋书突然顿住。</p>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两秒，宋师眼神清醒起来。</p>
他试探道：“小书？”</p>
宋书：“嗯？”</p>
宋师瞪大眼睛：“媳妇儿？？？”</p>
宋书：“……？”</p>
说清楚，谁是你媳妇儿？</p>
宋师愕然：“你没死？！”</p>
宋书冷了脸：“……你才死了呢。”</p>
宋师又震惊道：“对啊！我怎么也没死？！”</p>
宋书：“……”</p>
你是不是对死有什?么?执念？</p>
他意识到不对劲了。</p>
这是真的?宋师没错，可他在说些什?么?？</p>
宋师抬手掐了一把自己，他的?手还以为昨天握了匕首的?刀刃而绑上?了一层绷带，这一用力，腿不疼，手倒是先疼了起来。</p>
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突然窜起身——</p>
宋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p>
然后被他搂住了腰，往床榻上猛地一按。</p>
宋书反应不及，眼前一花，直接栽倒在床上?。</p>
他刚要起身，宋师低下头，直接吻了过来。</p>
宋书：“……”</p>
宋书：“！”</p>
他猛地伸手一推，皱眉道：“哥哥，你疯了？”</p>
宋师与他不过分开?几寸距离，听他说完这句话，一言不发又亲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