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边的。”</p>
刚听见这尖锐的声音,盛越便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一块小方土豆掉了下去,溅起粘稠的汤汁。</p>
她望着餐盘上的汤渍,哽了哽喉咙,愣了好半晌,才迟缓地放下筷子,眼神仍然有些呆滞。</p>
随即有一个苹果砸了上来。</p>
“说你呢狐狸精。”唤她的那个人笑嘻嘻地凑了上来,“给你个苹果,吃不吃?”</p>
盛越往里缩了点,警惕地看着坐在她桌前的人——</p>
门牙突兀地压在唇上,一角缺了一块,小如绿豆的眼睛里泛出浑浊,压在餐盘边上的手蓄着长长的、尖如弯钩的指甲。</p>
是那只老鼠。</p>
她抿紧了唇,耳边骤然响起指甲刮在墙壁上的刺耳声音,还有低低的嗤笑和沙哑的说话声。</p>
全混到了一起,不断地在她脑中盘旋。</p>
指尖死死掐在手心上,但痛意来得迟钝。盛越的呼吸急促了些,眼眶也逐渐泛起了红,细微的喘息声中夹杂着痛苦的哀求。</p>
“别说话了……”她喃喃了一句,“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待着吧……”</p>
那只鼠妖倒是不在意盛越的异常反应,他尖着嗓子笑了两声,目光贪婪地滑过她细腻的皮肤:“我想想,你来多少天了……二十七?不,不是,昨天是二十七,今天,嗯……”他假意扳起手指数了数,还不忘加进狞笑,“今天是二十八,快了,你快变回狐狸了。”</p>
“我还不会。”他“好意”解释了一句,“你这样子,变成人没多久吧?我当人的时间可比你久了去了。”</p>
老鼠“咳咳”笑了笑,眼神奸猾地打量着她:“真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兴奋。我的那帮兄弟都喜欢吃细皮嫩肉的狐狸精,等你变回去了,我就把你拖走。可惜了,现在还拖不走你,姓明的那家伙看得紧……”</p>
“如果现在拖走了……”他弯了弯嘴角,露出泛黑的牙龈,“我弟弟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像你这样的。”</p>
每当他说完下一句时,盛越才迟缓地拼凑起上一句话的意思,等那只老鼠又捂着破碎的牙嗤嗤笑了好久,她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p>
要吃了她?</p>
她想到了被那个人挑进肚子的蜘蛛。</p>
意思是,她会像那只蜘蛛一样吗?</p>
“别说了……”盛越觉得头越来越重,随着那只老鼠的说话声,脑中的一根弦不断地绷紧,再绷紧。</p>
那鼠妖缩在椅子上,按捺不住地搓着手,露骨的视线游移在她身上,时不时还哑着嗓子笑两声:“让我猜猜,你有几个男人?”</p>
又来了,那些刺耳的声音。</p>
还有那道白光,从早到晚折磨着她的白光。</p>
盛越想,那光太刺眼了,跟眼前的人一样。</p>
无时无刻不将她最敏锐的痛觉揪出,然后踩踏得渐渐迟钝,甚至于身体总会先于感觉作出反应。</p>
就像现在。</p>
盛越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只轻轻一擦,袖口就沾上了泪水,连什么时候流下来的都不知道。</p>
“别说了。”她动了动干涩的眼球,脑中的那根线忽地崩断开来,声音也跟着陡然拔高拔尖,“我让你别说了!”</p>
盛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猛地抓起桌上的餐盘,食物的汤水顺着手臂滑下,浸湿了她的袖子。</p>
“让我一个人待着!”她双目泛红,应答里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别说了,别吵我了!安静一点!”</p>
盛越高举起了那只银色餐盘,准备狠狠砸向对面的老鼠。</p>
“你要做什么?”</p>
盘子没砸出去。</p>
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她的腕子,也一并生生压下她险些失控的情绪。</p>
盛越仍然大睁着眼,呼吸也不见缓,每一口气都出得沉重而吃力,另一只手还死死掐着掌心。</p>
“你——啧,晦气……”对面的鼠妖本打算顺势发通脾气,但在看见她旁边站着的人的那一瞬间,气焰全消了下去。</p>
他收住笑,佝偻着背从忽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中悄悄窜回了牢房。</p>
明丘从盛越的身后绕了出来,他松开也沾了汤汁的手,脸上没有嫌恶:“如果你脑子还没出问题,就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在这里闹事,就只有变成狐狸一条路可以走。”</p>
但盛越没有听他说话。</p>
她垂下目光,紧盯着映着倒影的地板砖,脑中反复盘旋着这一个月来常有的念头。</p>
她应该把系统叫出来的。</p>
应该在进来的第一天就叫出系统。</p>
如果叫出来了……</p>
盛越用极缓极慢的思维慢慢推进,最后得到了几十天来反复推出的结果。</p>
然后呢?</p>
这是最后一个世界,即便把系统叫出来了,还能让它带自己去哪儿?</p>
就算它帮自己从这里逃出去,但谁能保证池望不会再陷害她一次?</p>
如果再来这里一次。</p>
她倏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白色的墙壁,还有食堂里每一双浑浊的眼睛。</p>
不,她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p>
她要出去。</p>
“不……”她连连摇头,向后退了一步,“不要待在这里……”</p>
“知道怕就好。”以为盛越害怕丢失妖力,明丘了然地指向二楼,“跟我上来,我要问你一些话。”说完,他便转身向二楼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