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重复了一遍：“名字？”</p>
盛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应答，然后抬起头，看着机器人：“像我一样，‘盛越’是我的名字，你也需要一个名字。”</p>
不为别的，她实在是不想用“那个谁”、“喂”之类的词称呼这小机器人了。</p>
机器人愣怔在原地，趁他发呆的工夫，盛越已经转到了书桌边。</p>
“主人说什么——”机器人压抑住心底的欢悦，尽可能以平稳的语调吐出下半句话，“就是什么。”</p>
他当然想要。</p>
太想要一个名字了。</p>
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离“人”又近了一点。</p>
“那么——”盛越一只手支在桌面上，懒散地撑着脸，仰头看着机器人，“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名字？”</p>
机器人再次怔住，他的脑子里从没挤出过空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光是应付盛越对他的刁难就够累了。</p>
机器人对上盛越的打量，又重复了一遍：“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p>
……</p>
机器人的态度让她想起了身边那个点菜时总喜欢说“随便”的朋友，看似不在意，但如果盛越较真地报出了“芹菜炒苦瓜”、“鲱鱼罐头”、“青辣椒炖红辣椒汤”之类的菜名，估计还是会被暗暗拉进朋友的“共餐黑名单”。</p>
譬如现在，他的意思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p>
那就叫狗蛋儿吧，要不然铁柱也行。</p>
她试着想象了一下——</p>
往后带他去江言的实验室时：“江先生，这是你的铁柱朋友，帮他办个身份证怎么样？”</p>
她可能会被江言举着扫把赶出来。</p>
盛越摇摇头，把“铁柱”抛出了脑子。</p>
或者在他黑化的时候，她人怂嘴不怂：“狗蛋！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样！”</p>
果然更有训斥的感觉了——如果在那时她尚未因为这个名字被迫英年早逝的话。</p>
……</p>
别了，万千少女心中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反派，五官和黑化也拯救不了的沙雕气息。</p>
盛越不舍地放弃了狗蛋。</p>
算了，要真是这样，她进的就不是“共食黑名单”而是“必杀黑名单”了！</p>
机器人恐怕也将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名字就走上犯罪道路的角色。</p>
比“那个谁”和“喂”所达成的效果还让人心痛。</p>
她沉思片刻，然后拿起一根笔，转了转，随即从早上翻看的书里圈了两个字。</p>
“盛知远。”盛越弯了弯眉眼，眸中带着笑意，闪过几丝威胁，“如果不喜欢，可以再改。”</p>
再回“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抽你丫的！</p>
笔划过纸页的声音在耳边放缓……再放缓……机器人愣愣地盯着那两个被圈出来的字，心里不断默念着那个名字。</p>
盛知远，盛知远。</p>
跟她一样的姓。</p>
半晌，他抬起眸子，对上那双泛着笑的眼睛：“喜欢。”</p>
*</p>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机器人准备的早餐。</p>
简单的白菜青粥，生煎包子，外加一个荷包蛋，香到人忍不住勾起嘴角。</p>
盛越跳到了窗前，拉开帘子，让鲜少光顾这个房子的太阳光一齐撒了进来，又哼着歌给桌子上的玻璃瓶里投了枝花。</p>
做完这些，盛越才拿起筷子夹了荷包蛋，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着，撒在上面的白糖被热气划开，甜津津而又不腻的鸡蛋令人胃口大开。</p>
她之所以能在这个一肚子报复计划的闷骚男身边苟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出于盛知远做的一手好菜。</p>
“盛知远，今天去公园怎么样？”咽下一口鸡蛋后，盛越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盛知远，她的眉眼间晕着笑。</p>
能不笑么，机器人都没拒绝这名字，她仿佛已经看见可爱的失败他儿子在向她招手了。</p>
作为一个负责任、有底线的任务完成者，在和他商量实验的事以前，盛越准备先让盛知远试着去感受一下真正的人类生活，等他学习到正常人的生活方式了，她才能放心离开。</p>
“好。”盛知远点头，下一瞬，脑子里就快速回忆起了附近所有的公园。</p>
与此同时，他那格外黑却没有什么光彩的眸子盯住了盛越。</p>
他看着她一点点咽下鸡蛋，从嫩嫩的蛋白到撒着白糖的蛋黄，统统咬进嘴里，两条交叠的小腿轻快地晃着，吃饭的空闲间还哼着他从没听过的歌。</p>
那枚鸡蛋……</p>
之前的她碰也不愿碰的鸡蛋，或者说……</p>
之前的那个人不愿碰的鸡蛋。</p>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数不尽的愉悦都拼着命挤出心底撕开的那条小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