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潇白超怕鬼的。他还是棵软弱无助又可怜的小柳树时就经常被厉鬼附身，它们冲天阴气熏得他不分时令掉叶子，以至于刚化形的时候连头发都没有，老惨了。</p>
听说新租的门面房里有鬼，柳潇白拒绝入住。</p>
紫微道：“房东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不要搞封建迷信，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哪有妖魔鬼怪。”</p>
柳·木妖·潇白：？？？</p>
紫微：“你不算，你是建国前成精的。”</p>
圆圆：？</p>
紫微：“你也不算，你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全面解放。”</p>
圆圆板着小脸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柳潇白是被他说服了。</p>
但对鬼魂的余悸犹在，柳潇白睡觉时依旧陷入了梦魇，呓语不停。</p>
黑灯瞎火的小棚屋里只有破窗户隔不住的路灯光芒透进来，紫微左侧挨着缩成一团的小圆圆，右手勾着小白防止他滚下去，拍了好半天才让这傻孩子安稳些。</p>
他低低叹了口气。</p>
第二天天不亮紫微就起床了。</p>
从他们住的棚户区到七星广场约莫五公里，公交车七站路，这会夜班公交正是最后一趟。</p>
紫微没舍得上去，五公里就要投币两块，在他看来不啻于坑钱。</p>
他徒步而行，中道望了眼黎明前的星空。</p>
景星东滞，伴月为明，大吉之象。</p>
正逢国庆小长假，紫微走到七星广场时曦光刚现，落在旗杆上，映得红旗格外鲜艳。</p>
商场几个小时后才开放，所幸他租的那间商铺是临街独门的，开了卷闸门就能进去。</p>
门面房打通了上下两层，下头是商铺，上头是两室一厅的住家，带个小厨房和卫生间。</p>
这才刚入秋，屋子里却泛着股湿冷。</p>
客厅的窗玻璃上贴着旧报纸，晨光不大能映进来，紫微顺手开了灯。</p>
日光灯闪了两下才亮，清晰地映照出屋子里的狼藉：缺胳膊少腿的旧家具堆砌在一处，不修完全用不了，地上还散乱着不少垃圾，残留着黑漆漆的油渍。</p>
比他们的小棚屋还脏乱差。</p>
紫微嘴角抽了抽，认真怀疑起房东的“闹鬼说”只是托词，这里铁定是个流浪汉窝点。</p>
他挽起袖子，从洗手间找到了扫帚拖布，开始打扫。</p>
忙碌的紫微并不知道，被幕布遮掩的桌子底下，有东西被吵醒，从缝隙里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p>
眼睛的主人很愤怒。</p>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房主从不敢来打扰，那些半桶水的江湖术士不知被他吓跑了几波，可这年轻后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入了他的领地，香烛都不带，半点不恭敬的。</p>
还把他无聊时玩的数独和收藏品都扫进了簸箕，这能忍？！</p>
他气的脸上通红，咚咚咚就滚出了桌底。</p>
——他是颗人头。</p>
人头滞空要耗费大量力气，不便平视着教训年轻人。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摆出副狰狞的表情盯着紫微，等他看见自己时好一举将他吓尿。</p>
谁知紫微愣是没转身，扫完客厅后，将废弃物装到袋子里就要下楼扔掉。</p>
人头焦灼难耐，扯着嗓子大喊：“喂！”</p>
他声音尖利刺耳，像鲜红的长指甲刮擦过雨中玻璃般令人毛骨悚然。</p>
紫微终于发现他，愣了愣。</p>
人头还没来得及出言恐吓，紫微已弯下腰，揪着他的发髻将他拎了起来。</p>
不知是他陡然凑近的脸太过俊逸还是这人阳气太旺，人头只觉面门一烫，忽然就无法动弹了。</p>
“这玩具做的挺逼真嘛。”紫微将人头翻来覆去地看，除了太过冰凉，跟真人几乎一点区别都没有。</p>
不过他没再听见人头说话，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电池匣或者充电口，只当是个残次品，顺手扔进了垃圾袋。</p>
人头：？？？</p>
进入垃圾袋的瞬间，人头发现自己能动了，刚要喊话让这个不敬鬼神的小青年放自己出去，张口时正巧紫微提溜了一下垃圾袋，不知哪任租客留下的臭袜子就这么滚进了他嘴里，堵得严严实实，陈年老味熏得他眼泪刷刷往下掉。</p>
人头：……</p>
哪有这么巧的巧合？这青年一定是故意的！</p>
人头气的皮肤越发青白。</p>
因商户较多，七星广场分布着不少大型垃圾桶，最近的一个就在店铺门外。</p>
人头周围拥挤着无数垃圾，蹦跶不起来。他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闻过这么臭的味道了，那些隔夜的馊饭还没运走，混杂着袜子味简直一言难尽，人头甚至觉得，多闻一会他都能给熏活的。</p>
等人头同志拼荆斩棘历经千难万阻，蹭出垃圾袋又蹭出垃圾箱回到屋子里，紫微都快将整个两室一厅打扫完了。</p>
人头恶狠狠地望着青年忙碌的身影，决定开个大。</p>
只见他紧抿双唇暗自蓄力，看准了紫微后脑勺便将自己疾射而出！</p>
这一下只要打中，正常人不死也要成植物人！</p>
紫微正拿着拖布拍纱窗上的灰，这屋子许多年没住过人，灰尘重的很，他一手捂着口鼻，另一手用力地甩动着拖布，那长长的拖把棍也跟着极大幅度地晃动。</p>
拖把棍突然不知道触到了什么东西，紫微手下一沉，耳边也是“砰”的一声巨响。</p>
他转头时，正看见人头被弹飞出去，径直撞上墙壁砸出个浅坑，又掉下来落入他洗拖布的水桶，溅出一地水花。</p>
人头：……</p>
他生前就不会水，这会泡在脏水桶里无处着力沉沉浮浮，那水从口鼻灌进去就从脖子流出来了，饶是如此，也呛得他七荤八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