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江而行，约摸两个时辰后才看见一个湾口，湾口阻断连绵的群山，形成田坝，四周都是青山绿水。</p>
浓雾深处依稀可见田坝上有一村落，人间四月，理应生机勃勃，那里却是死气沉沉。残砖碎瓦，堂前杂草丛生，崎岖的小路上多半是枯瘦的女人，少有几个孩童坐在田埂上，也都是目光呆滞，毫无童真可言。</p>
即使是发现生人进村，路上的农妇也没有半点好奇之心，甚至是多一眼都没分给那两位有着盛世容颜的男人，好似行尸走肉。</p>
残垣断壁，犹如被人间遗弃的一隅之地，任凭他们自生自灭，整个村落笼罩在一朵叫做“丧”的乌云下。</p>
聂欢喝完酒后一路心情不错，却在上岸那刻正儿八经皱起眉来。叶澜双脸上没太大的反应，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p>
“你怎么不问我以前这里是什么光景？”，聂欢顺手择了根草在嘴里嚼着，问道。</p>
叶澜双脚不见停，不急不慢回道：“机缘巧合来过一次，炊烟缭绕，鸡犬狗吠，一派祥和景象。”</p>
聂欢眉头皱得更深，“什么时候的事？你来做什么？”</p>
叶大盟主是不论对方有多急促，他都不会因此而受影响，淡淡一句：“路过而已。”</p>
“什么时候的事！”，聂欢停了脚，正色追问道。</p>
山间有条不大不小的瀑布垂直而下，岩石被拍得叮咚作响。</p>
叶澜双垂眸须臾，侧头对上某人犀利的眼神，说道：“五年前，镇守南境的镖旗将军被杀，天子密令命武盟出面解决，我……”</p>
“饿了，去前面找些吃的，顺便打听打听这里发生了什么。”，聂欢不待叶澜双说完，自顾自踏步离去。</p>
那年聂欢流年不顺，在这里遇到很棘手的事，任务完成后，接应他的人被不知哪个不长眼的门派暗算。于是他被众武林人围在这里整整两个月！就为捉他这只“害虫”。</p>
是个人都打着正义的旗杆来这里蹲他。那时候甚至有人放话，谁能取聂欢的项上人头，谁便能替代叶澜双，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p>
他们还为那次行动取了个狗屁不通的名字——“屠欢行动”。</p>
就是这么滑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聂欢那会儿都恨不得自投罗网，白送人接替叶澜双中原霸主的机会。</p>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念想，他才不愿白白送上自己宝贵的生命，于是乔装在这一带光明正大地该吃吃该喝喝，两个多月硬是没有一个人认出他！</p>
只是那时他不知道叶澜双也跟着来了，这么说来，此人真真是“正义”′得很。那么……他是否也跟着出谋划策，是否也恨不得屠了自己这条“害虫”……</p>
聂欢这般想着，没所谓冷笑了一声，不多时又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独自在山岗上跳跃。</p>
叶澜双棱角埋在浓雾中，定定看着那个背影，欲言又止无数次，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p>
聂欢在一个当风渡口上拦下一拉黄牛的女人，问道：“大姐，请问……”</p>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女人疯狂摆手，像被鬼追一样，拖着老牛跑得飞快。</p>
？？？，看来确实有蹊跷，聂欢心里低估着，姓叶的漫步跟上来，他问：“如何？”</p>
聂欢本想怼他两句，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各自为营这么多年，早就立场不同了。人家也不是曾经那个对自己死心塌地、唯命是从的马夫，自己更不是光鲜亮丽，人人宠着的少庄主。拿钱办事，办完事走人，就这么简单。</p>
聂欢调整了翻状态，说道：“这地方四处透着古怪，几乎不见男人，女人们如同行尸走肉，就连孩童也失去了童真，究竟是什么把他们摧残成这样？”</p>
叶澜双掏出块地形图，四处打量片刻后，说：“快到了吗？”</p>
聂欢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女鬼家。他抬手指向竹林边，幽深的林中有间竹屋，被草木所遮挡，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p>
“女鬼名叫珍娘，无儿无女，有丈夫和婆婆。如果说这里一切变化都是从此女死开始的，那此女的确有嫌疑。先弄清楚她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又为什么选择上吊自尽。”</p>
聂欢说罢，正欲拿竹竿把足足有人高的杂草铲了开出条路。叶澜双却先他一步动起手来，他穿着那身华服做这样的事，可真是暴殄天物。也不知是不是盟主爱心泛滥，挡都挡不住。</p>
有人干苦力，聂欢落得个清闲，他继续说道：“偏远山村，一个妇女选择自尽，常理推断无非是家庭矛盾，夫妻关系婆媳关系。我更好奇的是谁操纵这一切，军队与村里的男人都是自愿进山，二者有何联系？”</p>
“村里男人无故失踪，且家人会收到分解的肢体部位，这或许是出于某种仇恨。”，叶澜双说。</p>
聂欢：“什么样的仇恨要屠整村的男人？你是男人你分析一下。”</p>
叶澜双走在前，不多时便开辟出一条小路来，他呼吸和脚步声永远那样沉稳，稳到有时候聂欢恨不得让他有点情绪波动，至少像个正常人一样，能让别人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p>
刚这样想着，叶澜双便悠悠然扭头道：“你不是？”</p>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搬石头砸自己的脚。</p>
聂欢勾嘴邪魅一笑，“我是不是男人昨晚洗澡你不是看见了么？难道跟你的不一样，还是说……没你的……壮观？”</p>
叶澜双：“………”</p>
漂亮的反击，聂大侠乐不可支。</p>
他顺着新开的路走到头，嘴角笑意还没褪去，只听“咯吱”一声响，破烂的竹屋大门忽然打开，像是被风吹的，又像是有人特意开的。</p>
叶澜双脚步一顿，正想说不要轻举妄动，聂某人已经窜到门前，与房里的幽深和黑暗对视。</p>
“阿辉，是你回来了吗？”</p>
黑洞洞的竹屋里响起毛骨悚然的声音，苍老而无力，就像临终遗言。</p>
两人都是一顿，没继续往前。</p>
光线从门缝里透进去，依稀可见竹屋正中间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瘦得皮包骨头，脸上毫无血色，除了眼睛睁着，怎么看都像个死人。</p>
聂欢提高警惕踏进门槛，叶澜双紧跟其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