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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捉虫

罗兰身边的侍从官很特别,是个不信教的中年人。</p>

“凯,你帮我留意文卡马的动向,”罗兰叹息,“他一定无?心再在教区停留,肯定想要尽快带希里安返回神殿。”</p>

凯沉稳地点头,又提出一点:“赫顿是文卡马一手教出来的人,如果文卡马有防备,肯定会交代赫顿看好城门,所以走城门行不通。”</p>

他指的是西圣城骑士团的团长。</p>

准确来说,几大教区的骑士团团长都曾经接受过文卡马的教导,文卡马不但是神殿圣子,还是圣殿骑士团的领袖,在骑士眼里地位崇高。</p>

比如赫顿,尽管他尽职守护西圣城,可要是让他在枢机主教和文卡马之间站队,他的答案恐怕不会是前者。</p>

罗兰沉吟片刻:“教区有密道通往城外,非战时不可启用,就走那里吧。”</p>

“主人,今晚正好审判所邀请了文卡马赴宴,圣子大人可以利用这个时间离开?,”凯回忆了一下密道的位置,“密道就在小祭坛,位于城中,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p>

教区的密道只有牧首才知道具体位置,而教区自建立以来,并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争,因此密道应当是安全的。</p>

“小祭坛?是在第一研究所旁边那个公共花园里吗?”李希心里一动。</p>

“就在那里。”</p>

小祭坛在城区里随处可见,通常用于教民自行献花祈福或者独自祝祷。李希注意到那里,是因为那个花园不远处就是内城河。</p>

“大人,我去看看汤姆,”他站起来,“如果密道便利,我可以带他们一起走!”这个好解决,密道要是够宽大,那就驱一辆马车带着人鱼,要是不够宽大,他就推个推车。</p>

罗兰目光温和地注视他:“汤姆是你的挚友,这就和凯之于我的意义一样。但是塞壬……墨尔斯,你之前并不了解他,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p>

他的眼神并没有直接的责备或者反对,但是语气里的忧虑李希完全能听出来。这就像父母对待孩子早恋,不敢直接反对,又总害怕会影响到孩子。</p>

李希有点想笑,也挺感动。老头子的重?点真清奇,好像并不在意性别,反倒是害怕他上当受骗。</p>

“你放心啦,我又不是……”他想说又不是希里安那个小鬼,硬是咽了回去。</p>

罗兰却似了然,呵呵笑出了满脸皱纹,招手让李希过来。</p>

“希,”他拍拍少年的脑门,“不管你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儿啊。”</p>

老人放下手,惆怅地靠坐在床上,满头银发披散在肩头,看上去憔悴极了。他凝视着李希,又仿佛透过李希看向另一个人,“转眼间你这么大了,那会儿我抱着你,就像抱着一只小猫崽呢。”</p>

他还比划动作给李希看,逗得李希嘎嘎傻乐起来。</p>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虽然老人说的是希里安,但李希知道罗兰并没有把他和对方搞混。他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他和希里安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好像他原本就出生在这个世界里,拉着小圣子的手在白塔里到处乱钻。</p>

他会故意逗弄闷闷的小圣子,然后希里安会哭着找老头告状。罗兰会怎么做呢?大概会假意责备他,实则偷偷冲他挤眼睛,爷俩儿心照不宣。</p>

李希越想越觉得不舍,笑?完了嘟囔:“罗兰,你不能和我一起走吗?你看文卡马那样子,以后教廷会是什么模样实在难说……”</p>

他期待地看着罗兰,但老人温柔又坚定地摇头。</p>

“西圣城这个地方是我的信仰,”罗兰悠悠道,“与其说是信仰神明,不如说是我自身的信念。我将自己与这个城市融为一体,航海时代的船长要与自己的船共存亡,我也一样。”</p>

李希低下头不说话。</p>

也许是他还太年轻了,他无?法理解这种信念和执拗。</p>

罗兰笑道:“不必为我担心,教廷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纵使毁灭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保护西圣城的教民。西圣城不仅是教区,更是庇护区。庇护末世里的人类才是西圣城最大的使命,必要的时候,我会做出取舍直接闭城,与中心圣城断开联系。”</p>

李希听得心潮澎湃。</p>

西圣城的枢机主教并不像文卡马那样强壮年轻,但是他却拥有清醒的大脑。作为一个领袖,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p>

“不过……我出去后要往哪个方向走?”李希郁闷,“外面我都不熟。”原本还想着跟驱魔队出去探索地图,没想到事情发展如此陡转急下。</p>

“凯。”罗兰示意侍从官。</p>

中年人捧来几样东西放在床边,有地图卷轴,有布袋子,还有一个黑色的长匣子。</p>

“地图是我委托商队替我绘制的,你往西边走,地图上大概绘制了西边通往巨洋东岸,越往海边,教廷的势力越熹微,你才能越安全。记住,你要避开大的庇护区,走那些古老的城市。”</p>

罗兰捡起那个布袋子,从里面掏出几枚铸造精致的铜币,“这是商人钱币,可以在沿路的商人之城里找到对应的店铺兑换货币或者物资。”</p>

“不会被教廷察觉吗?”李希拿过一枚仔细端详,铜币的边缘有精细的开?槽和数字,一面刻着人头像,一面刻着计量工具。</p>

“这是我以世俗身份留下的存款,已经很多年了。不过现世商人重诺,应该还能用,”罗兰又指着那个长匣子,“连弓`弩和火油,没有用神殿的符记。听说你射术不错,拿着防身吧。”</p>

李希嘿嘿把东西往自己身边揽,样子可爱巴拉的,一旁的凯都忍不住笑。</p>

罗兰看着他转眼又无忧无虑,忍不住发愁:“早知道我不该太溺爱希里安,他太娇惯了……”西圣城里看上去岁月静好,可外面的世界却落后许多,大多数人过得十分艰难,因此世道更加险恶。</p>

看文卡马的样子,也许早就在打希里安的主意,可他的儿子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不算坚强,出去之后要怎么应付诡诈的世界?</p>

到了这种关头,罗兰虽然担心李希,但是又不免庆幸,因为李希要比希里安强大太多了。这种强大无?关外在。</p>

“放心好了,”李希听得懂他的意思,反过来安慰他,“我适应力挺好的,再说我还在长个子呢,锻炼一段时间就会变得强壮起来。”他瞥了一眼老头,小声说,“希里安也挺好。”</p>

罗兰含笑:“我知道,只看你我就能猜到那是个多和平的世界。”</p>

所以他从来不问希里安的状况。</p>

“我先去和汤姆商量一下。”李希把东西塞进?凯哪来的背囊里背好,走到门边,才不好意思地回头,“那个,墨尔斯真得特别特别好,别为我操心。”</p>

门啪嗒关上,凯一反先前的严肃,哈哈大笑起来、</p>

“这孩子……”罗兰摇摇头,也跟着微笑。</p>

再说李希,他拽了大的披祭挡住背囊,直接借了马飞奔去人鱼馆。</p>

“今晚就要走?”</p>

汤姆喘着气趴在池边,满脸生无?可恋,“可是我到现在还不会用腮换气呢。”</p>

“没办法,罗兰觉得我再待下去会很危险,”李希无?奈道,“就是不知道密道多大,够大我就直接带你们从密道出城。”</p>

墨尔斯浮在一旁,闻言挑眉:“不用想了,那条密道年久失修,大小只供两三人通过,拐角处都是直角,无?论是马车还是推车都走不通。罗兰那老头都多少年没关注过密道了,信不信走到一半遇到塌陷?”</p>

“哈?”李希抽气,“那怎么办?”</p>

“汤姆从水路走,”墨尔斯游过来,双臂一撑坐了上来,“我联系好了人鱼,让她们把汤姆带走去人鱼的聚居地。”</p>

又提到人鱼了!</p>

李希蹭到塞壬身旁:“上回我就想问你,次级人鱼都死光了,哪里还有人鱼啊?”</p>

“不是次级人鱼。”墨尔斯含糊道,“是野生人鱼。”</p>

这下不光李希,连汤姆都倒抽冷气。</p>

他们主仆二人可是听梅格丽科普了几个小时,都在强调野生人鱼的稀少难得。更别提李希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p>

墨尔斯瞥了汤姆:“天一黑,我会带你通过水闸前往内城河,来接你的是这支人鱼部族的女首领,叫萨姆。我提醒你,野生人鱼的脾气非常悍烈,他们对塞壬没什么好感,会帮我只是因为欠了我一个承诺,所以你记得少说少做,老实点比什么都强。”</p>

汤姆原本脸已经很白了,这下顿时开始泛青。</p>

李希的心思则完全跑去了别的地方:“奇怪了,西圣城外面都是森林,外城河倒是一直通向南边森林腹地的瀑布,但是那里一年总有驱魔队巡视几遍,人鱼都藏在哪里?”</p>

他难免想到幻境里狼人聚居地里的山洞,山洞吊着那么多次级人鱼,和这些野生人鱼是否有关系?</p>

“瀑布下方的深潭通往悬崖后方,那里还有一个更大更深的淡水湖。南面的森林水系发达,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湖泊,湖泊下方都相互连通,很适合人鱼筑巢。”墨尔斯耐心地解释给他听。</p>

李希吃惊:“我还以为人鱼必须生活在海水环境里。”</p>

“野生人鱼的适应性很强,当她们必须在淡水湖里生存,自然就会产生变化。不过也不是没有弊端,”墨尔斯淡道,“这支人鱼族群到现在也没有增加新成员。”</p>

他说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汤姆,似笑非笑?,“以后新加了一个塞壬,或许有所不同??”</p>

汤姆下意识地缩进?水里,开?始瑟瑟发抖。</p>

“喂,你别吓唬他!”李希嘴角抽搐,有点担心,“那些雌性人鱼不会真对汤姆怎么样吧?”</p>

墨尔斯耸肩:“野生人鱼多半都是雄性在月下求偶,小侍从管住自己就行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若有似无地往李希身上黏糊。</p>

李希霎时红透了脸蛋。</p>

他想起墨尔斯狠狠搂着他,强迫地将鱼尾卡在他双腿之间动作,嘴里还喊他“小月亮”。月光隔着天窗透进来,水波倒映在天花板上乱晃,那画面至今回忆起来,仍然令他脸红心跳。</p>

想不到他单身二十几年,刚脱单就那么刺激。</p>

他们两人之间气氛突然变得暧昧,汤姆已经受不了直接钻进水里了。受到这种折磨,他一瞬间无师自通,学会了用腮呼吸。</p>

“人鱼带走汤姆,你也要去吧?”李希想了一会儿,不太高兴,“萨姆会不会打你的主意?”</p>

墨尔斯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摸摸他的脸,低沉道:“我不和他们一起走。”</p>

“等等,你什么意思!”李希急了,“你不走,难道要我一个人出去?”</p>

“先别急,”墨尔斯安抚他,“我有我的原因,晚上再告诉你。但是我和你保证,我一定会和你一块离开。”</p>

李希半信半疑地瞅他,见?他笃定地对自己点头,强忍住没继续和他辩驳。</p>

太阳东升西落,研究所外的看守换了一批,李希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习以为常。这个时间,文卡马已经去了审判所的宴客厅开?始应酬格文那帮人,正是他离开的好时机。</p>

李希骑着马绕了半圈,来到研究所斜后方的小花园。花园不过五十平方大小,花木繁茂,在花园靠近内城河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石头祭坛。</p>

他绕着祭坛来回查看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机关,看来只能等再晚点和凯会合再说。于是他将马匹拴在花园里,步行前往内城河。</p>

教民聚居的城区,内城河的作用更加生活化,很多人会在河边洗洗衣服。研究所这边的护城河异常安静,也没有深入水中的踏脚石阶。</p>

李希按照墨尔斯的吩咐,找到一处水流湍急的地方。他蹲下去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能隐约看见?一个金属的水闸口。</p>

他等待了大概十几分钟,水闸口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须臾之后,金属闸口整个脱落,被冲出的水流席卷入河水中,两个长长的黑影迅疾无比地钻入河水,很快逆流过来,钻出了水面。</p>

“哈……哈……”汤姆狼狈地拽着李希的手趴在岸边,呛得满脸狼藉,气都接不上来。</p>

“奇怪,不是说生物都有本能吗?”李希十分无?语,嫌弃地戳戳他,“竟然还有鱼连换气都不会,那你没转变之前明明会游泳啊!”</p>

墨尔斯一把攥过他乱戳的手指,看着汤姆的眼神很不善:“别碰他,水道的水很脏。”</p>

“……”李希低头看着对方的手,又抬头和他对视,“要点脸不,你不是和他一起钻出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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