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前一直觉得……上天怜幸,让朕生在帝皇家却不曾体会过任何勾心斗角,父皇母后更是相敬如宾。不论是天家富贵还是俗世柔情,朕都唾手可得。除了朕唯一的哥哥,他曾经对朕十分亲近,为何年岁渐长,却越发不喜欢朕。直到有一天,朕用不一样的身份,得到了兄长如同从前一般的亲近。等到朕更大了一些觉得兴许兄长担心将来身份有别,刻意疏远,所以总是喜欢以戚涣的身份同皇兄相处。”</p>
“本以为可以永远顶着戚涣的身份,同皇兄做一对至交。不曾想到有一天,萱妃私下里来找朕……师傅可还记得?”</p>
戚无悔答道:“记得,陛下屏退了左右。臣也只是在外面守着。那天之后,没多久萱妃娘娘就病逝了。”</p>
“萱妃来告诉了朕一个真相。她告诉朕,二十年前她大逆不道,做了一件事——她把她的孩子和母后的孩子偷偷地换了。”</p>
先皇子嗣单薄,唯有二子。言至于此,即便沈一不继续点明,戚无悔已经明了。他再次跪下,低头道:“暗卫只尊天子令。”</p>
不论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谁,又是如何坐上那个位子,天子暗卫只尊天子,不论其他。</p>
沈一却自顾自地说道:“朕自以为上天所赐的一切,不过是以卑鄙肮脏的手段,从别人手中抢夺过来的。朕分明知道了真相,却不敢和皇兄说,分明知道只有皇兄才有权利决定怎么结束上一辈留下的闹剧,朕却只敢暗地里补偿他,给他朕能给的所有。因为朕害怕……害怕皇兄知道朕抢走了他应得的一切,厌恶朕痛恨朕。”</p>
因为愧疚,所以费尽心思地偿还,所以二话不说地就把兵权拱手相让。</p>
这些在戚无悔看来太过轻信宁王的行为,在安允信看来肯定暗藏阴谋的行为,沈一并没有明说,但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已经清楚缘由。</p>
不过是太过珍视,所以心怀愧疚而又不敢言说。</p>
“朕之所以亲自前往媪城交付兵符,本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坦诚以待。却不料……此后之事一言难尽,朕确实不应坐在这皇位之上。皇兄不愿信朕,甚至轻视折辱于朕,朕都愿意受之,因为这些都是朕咎由自取。朕之所以给师傅讲这个故事,是希望师傅能理解朕的举动,甚至在将来宁王登基之时——全力拥戴。”</p>
他说到这,停了一下,埋藏在心里的想法一朝说出,如释重负。</p>
他淡淡地说道:“师傅,带着暗卫撤吧。”</p>
戚无悔并没有马上起身,他仍旧跪着,坚定地说道:“天子之位上,陛下仍旧初心不改,能有陛下这样的弟子,臣心甚慰。今晚……臣并没有来过这里,更没有听见陛下说了什么。”</p>
随后,他站了起来,“臣告退。”</p>
他转身,打开了房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安允信。他并没有动手,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对着宁王行了礼,“宁王殿下。”</p>
随即高声道,“都住手,撤!”</p>
而安允信则更是毫无反应,任由暗卫撤离,也没有提及白日里给沈一下的毒,以此为威胁。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神色茫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