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还有孩子啊，为什么，为什么？人间的一切还不够吗？你拥有的还不够吗？”她声泪俱下?，卑微地乞求着，却不是为自己，“念月还小，他需要父亲，不要在他的心里留下?恨……”</p>
“不够，不够。”他直起腰，用漠然回复深情的挽留，“人间的一切，我都已经厌倦。”</p>
玉石铺就的云台上，站满了身负长剑的白衣修士，他们站在大雨里，一声不吭，眼底有期待、向往、还有炙热的癫狂，就是没有对一个生命即将消逝的惋惜和悲悯。</p>
七八岁的孩子被?阻隔在金色的屏障外，徒劳拍打着，“爹，你在做什么啊！娘，娘！我来救你！”</p>
他破不开结界，跪在地上揪住身边一个人的袖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了！”</p>
他脑袋磕在地上，一下?一下?，直到额间破损流出?鲜血，被?大雨冲刷着，身边的人还是岿然不动?，连眼神都未曾有过驻留，只远远看向跪在场中的一双男女。</p>
一缕银白色的神识被?男人从额心牵出?，月容试图反抗，身体却被?他强大的修为压制着。</p>
银光被?男人松松握在手中，他承诺：“月容，待我成仙，一定会将你复活，别怕，别怕。仙人，都是无所不能的。”</p>
乔荞飞奔而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都走不进大雨里。</p>
她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置身他的回忆，没办法改变这些已经发生的事。</p>
她站在屋檐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色的长剑洞穿女人胸口，她的身体如?萤火消散，暴雨停歇，金光刺破乌云。</p>
“咚——”</p>
“咚——”</p>
“咚——”</p>
悠长的钟声回荡，男人剑指苍穹，乘风而起，白日飞升。</p>
众弟子狂欢、跳跃、庆祝。</p>
从此，整个下?界、人间开启了飞升新纪元。</p>
孩子狼狈蜷缩在地上，滚烫的眼泪砸在冰冷的地面，身边人来人往，他却只觉得寂寞和寒冷。</p>
为什么，母亲死了，父亲走了，他们这么高兴呢？</p>
他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呢。</p>
他匍跪在地上，朝着前面爬，有人踩过他垂落的衣袍，有人踩中他的手指，在混乱中，他坚定朝着一个方向爬。</p>
一缕银白的神识，被?暴雨打过，被?无数只脚踩过，像一条烂在路上的柳絮，被?他抓住，小心地捧着，藏进胸口。</p>
不知是被?人遗弃，还是她不愿随他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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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又?一转，回到了室内。</p>
乔荞四处张望，很?快看见跪在灵位前的孩子，他好像又?长大了一点。</p>
灵堂前，牌位下?，孩子木然往铜盆里丢着纸钱。</p>
乔荞看见许多人一齐涌进来，男男女女，却都没有脸，像一团模糊的影子围在孩子身边，喋喋不休。</p>
“你娘肯定已经活过来了，她在天上呢，已经成仙了。”</p>
“是啊，自古飞升之人，寥寥无几，你父亲是古往今来杀妻证道飞升第一人，他现在是仙人，你是他的孩子，应该感?到荣幸。”</p>
“那可是成仙啊——”</p>
“往后?，世人都能成仙，带着亲人一起生活在仙界，不好吗？”</p>
……</p>
孩子站起身，将灵台上的贡品扫落，火盆踢翻，声嘶力竭地大吼：“滚啊！滚啊！滚！都给我滚！”</p>
“你这孩子！灵位不是你自己布置的吗！都说你娘已经成仙了，你偏不信，现在又?发什么脾气！”</p>
“既然你不想回天鉴宗，就留在月家?吧，叔伯们会照顾好你的。”</p>
“等你长大，娶了妻，再杀她证道，不就可以?带着妻子一起去天界与父母团聚了吗？”</p>
“人，要向前看，你是尹不周的儿子，目光不要如?此短浅。”</p>
孩子用力推开他们跑出?去，一双眼已经哭得通红，“我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p>
他们追出?去，追着他，像恼人的苍蝇。</p>
“他怎么了！他是仙人，混小子，知道什么是仙人吗？”</p>
“你去哪里！给我回来！”</p>
……</p>
不，他不会再回去了。</p>
乔荞也跟着跑出?去，周遭的世界又?开始变幻，天空下?起了小雪。</p>
他蜷缩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抱着膝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没有了鞋子，裸露的手腕和脚踝布满淤青和冻疮，乔荞听见他压抑的哭声。</p>
她朝着他走去，半跪在他身边，轻轻呼唤他：“小包子。”</p>
他又?长大了一些，看身量大概十岁左右。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他抬起头，黑亮的眼珠被?阴翳蒙蔽，眼尾泛着红。</p>
“鬼娘子，是你啊。”他怔怔看着她。</p>
“是我啊。”乔荞倾身把?他抱进怀里。</p>
他抗拒挣扎，“我，我很?脏。”</p>
小少年因为长期的饥饿，并没有多少力气，乔荞把?他抱得更紧，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小包子，我不会嫌弃你。”</p>
乔荞感?觉到滚烫的泪落在她的肩膀，少年哭声渐大，“鬼娘子，我好恨呐，我好恨呐，我好恨呐——”</p>
我好恨呐——</p>
乔荞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紧紧抱住他，温暖他。</p>
天黑了下?来，雪越下?越大，拥抱的两个人，却炙热滚烫。</p>
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突然在巷子中响起，“尹念月，想不想报仇。”</p>
小少年抬起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p>
悬浮在半空的男人，浑身都裹在宽大的黑袍里，看不见脸，他伸出?一只手，蛊惑着：“想报仇，就跟我走。”</p>
小少年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了看他的鬼娘子。</p>
乔荞在他眼中看见了复燃的生机，和仇恨的火焰，她将他轻轻往那边推，“去吧，去吧。”</p>
这就是你的宿命啊。</p>
作者有话要说：仙侠流小说里很多杀妻证道、杀夫证道的梗，还有杀妹杀子的等等，统称杀亲证道。</p>
写这本书的初衷就是反杀亲证道。</p>
讨厌杀亲证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种行为都挺该死</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