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不是风槐手下打架最厉害的,但一定是最贤惠的,这也是风槐愿意带他来上界的主要原因,身边总得跟个人伺候。但他实在是想象力丰富又婆婆妈妈,跟着他母亲流落的那些年,同时把妇人的碎嘴子听墙角学个十成十,风槐对他简直是又爱又恨。</p>
白九天粗大的手指丝毫不显笨拙,盘腿坐在床上,捏着针下手飞快,破口的地方绣了几片柳叶,活计做得又快又精致。</p>
他一边做活一边嘴里还念叨个没完,“事到如今,也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委屈尊上了。不过照我说,尊上又何必与她虚以委蛇,大可跟她坦白,反正我看这个乔荞也是假的,说什么记忆全失不过是敷衍搪塞……”</p>
白九天越想越觉得靠谱,手下如翻飞蝴蝶,嘴里喋喋不休:“尊上苦熬多年,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人,若实在不行,这个乔荞也能将就,将她归顺到部下,有什么差事也好吩咐。将来回了下界,去留全凭她个人,大不了养她一辈子。她要是不愿,就给她找个好人家,找到她满意为止,咱们魔界民风开放,不愁给她找不到好夫家……”</p>
风槐独坐桌边,以手支额,闭目调息,忍住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之所以没有没给他施禁言术,也是为了考验自己。</p>
真正的风槐是所谓正派人士、教养良好的世家弟子,正派人士们惯会装模作样、两面三刀,如果连几句闲话都受不住,如何能扮演好‘风槐。’</p>
好不容易等白九天缝好衣服,风槐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他拿着衣服出去,乔荞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了——快要变回来了!</p>
她抢了衣服二话不说冲进他屋里,风槐怔愣,不多时乔荞穿好衣服草鞋走出来,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小熊猫的形态果然可以助她恢复。</p>
与胖乎乎的小熊猫不同,她人形瘦弱,皮肤雪白,眼下却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嘴角微微向下,看起来丧丧的。</p>
如果能忽略两个大黑眼圈,和那幅跟谁欠了她钱似的表情,平心而论,她的长相还是很漂亮,唇小巧,眼睛大而圆,鼻子翘挺。</p>
她摸这肩头那片长柳叶,是怎么也想象不出风槐绣花的样子。虽然他看起来很温和友善,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初见时惊鸿一瞥的那头银发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p>
就如那些缭绕在宫殿群上方的黑气,来自便宜爹和神武营弟子身上的腐朽臭味,乔荞始终坚信,那是系统给她开的真眼。她甚至有一种大胆的猜测,会不会他也是假扮的?</p>
两个人都尽力表现得熟络,客套一番,风槐抬着锅出来往她面前一放,“吃吧。”</p>
乔荞:“……”你还真看得起我。</p>
看了看锅,又摸摸肚子,乔荞说:“我们一起吃。”她的胃实在是装不下这么一大锅面条。</p>
风槐说:“别怕,这些都是你的。”</p>
乔荞说:“我……不是很饿。”</p>
风槐说:“不用跟我客气。”你什么食量我已经见识过了。</p>
二人僵持半刻无果,风槐只好叫来白九天帮忙分担,亲自给他盛了一大碗,“来,师弟,尝尝我的手艺。”</p>
白九天乖巧点头,不忘奉承:“师兄手艺真不错。”</p>
饭后白九天自觉收拾碗筷,风槐笑眯眯拦住她,“唉,这种事,放着待会儿我来就好。”</p>
乔荞吃人嘴短,过意不去,“我洗吧。”</p>
风槐又按住她,“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以前都是我来做的。”</p>
“哦……这样……”乔荞迟疑点头,又乖乖坐下,“好,好吧。”</p>
乔荞表现得很紧张,手总是有意无意遮挡在胸前,因为刚才跟风槐争着洗碗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那薄衣里什么也没穿呢。</p>
之前下山在田埂边跟陈永说话、跟人干仗的时候都没注意,这会儿突然醒神,她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p>
接近晌午,出去干活的杂役弟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乔荞东张西望,竟是一个女弟子也没看到,想找人借件小衣都没办法。</p>
该死的,这种时候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你丫究竟是不是女人?</p>
悄咪咪低头看,因为身体太过瘦弱,那尺寸几乎等同没有——男人女人竟是没差别。</p>
实在可恶!果然还是不该出来见人!</p>
风槐更紧张,收拾了锅碗进去洗,手下控制不住力道,咔嚓几声脆响,瓷碗裂成了一堆,偏生还不敢表现出异样,在半扇窗户里装模作样,笑意晏晏。</p>
白九天在旁小声劝,“师兄,我就说你不行吧,还是跟她坦白吧,何必勉强自己?”</p>
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魔尊大人竟然在茅草屋里洗碗,这传出去还不得让一干魔众笑掉大牙。当然他们肯定不敢当面笑,白九天自觉是为了尊上好,有更便捷的办法为什么要走弯路?</p>
风槐从牙根里挤出来两个字:“闭—嘴——”</p>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乔荞站起身大喊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见。”</p>
乔荞落荒而逃,风槐也大松一口气,锅里的碗筷已经让他洗成一堆碎渣渣。</p>
风槐恨恨将盆一摔,“她究竟因何畏惧,难道是本座表现得不够温柔?”</p>
白九天猜测,“肯定是看出不对劲,被吓跑了!尊上还是以真面目示人吧,装得了一时,能装得了一世吗?”</p>
白九天已经成亲,自觉对付女人还是很有一套的,“既然尊上已经跟她那啥,不如趁机把她拉入伙,将来行事也方便,否则她将来向江知行说漏嘴怎么办?”</p>
风槐两手攀着木盆,一股看不见的圆形气压缓缓往内收缩,将盆中碎瓷连着木盆一齐挤压成齑粉,落了一灶台。风槐面色阴沉,“你如何能肯定她当真不是从前的乔荞,你可知道,我们做的事,一步都不能错。”</p>
白九天理所当然,“凭我对女人的了解,绝对没有错。”</p>
风槐:……</p>
风槐脸色阴沉步出厨房,掐了几个清洁术打理干净自己,坐在院子大树下思考对策。</p>
他后悔昨夜的冲动,更想不到已死之人因何复生,她突然闯入,一时让他方寸大乱。未免叫人发现破绽,竟要将‘风槐’这温雅面具时时刻刻挂在脸上,实在是叫人难堪。</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