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霜断，太阳起床的时间越发地早。</p>
星期天上午八点二十，周思思去按卢析家的门铃。</p>
“干嘛提前……你干嘛戴口罩？”卢析很顺手地接过早饭。</p>
周思思换上拖鞋，“有点儿感冒。”</p>
卢析：“都感冒了还来上什么课。”</p>
周思思：“戴有口罩，不会传染你的。”</p>
咬了口热包子的卢析：……又不是怕遭你传染，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敬业。</p>
周思思梳理知识前照常听写。</p>
六十四个词汇，卢析对了五十一个。</p>
这次的听写情况比前三次要好得多。</p>
“有进步。”周思思眼眸轻弯，“再接再厉。”</p>
卢析发现口罩之外的这双眼睛……十分美，没敢多看。</p>
“接着上节，梳理不定代词。”</p>
“each和every的区别。each强调个别，代表的数可以是两个或两个以上……”</p>
周思思讲解了一遍这个小知识点，提问：“比如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部手机，该怎么表达？”</p>
“……”</p>
习惯了没有回应的周思思：“Weeachhavecellphone，对吗？”</p>
“……错。”卢析臂肘支在桌面，干净手指垂掩在唇边。</p>
“嗯？”周思思立即引导，“错在哪里？”</p>
“……”</p>
周思思：“Weeachhaveacellphone，这样有错吗？”</p>
卢析：“……没。”</p>
“非常好。”周思思温柔肯定。</p>
“另一个，every，强调整体，所指的数必须是三个或三个以上……”</p>
周思思循循讲授，穿插针对性的提问。</p>
唯一的“学生”偶尔会简单应一声，态度仍旧散漫，但是勉强会配合她了。</p>
已经有了点进步，一点一点改变吧。周思思对卢析耐心足够。</p>
……</p>
“听卢析妈妈说，你经常给卢析做早饭？”陈翠曲腿在沙发，涂指甲油。</p>
周思思走向房间，“嗯。”</p>
“昨天给卢析妈妈交房租，她说要感谢我们家思思，收一半……”</p>
“你没有付全？”</p>
“她非要给我退一半……”</p>
周思思霍然转身，眉头皱起，“人家退，你就收了？”</p>
“当然没有。”陈翠蘸取瓶里的指甲油，“你给卢析补课、带早饭，都是小孩间的来往，哪儿能和房租挂上钩啊。”</p>
“假如我收回一半，显得我多抠门。这多没面子啊。”</p>
周思思淡声：“徐阿姨卢叔叔开的房租已经够实惠了。”从她们租下这套房到现在，房租好几年没有涨过，早就低于市场价。</p>
“他们家有钱嘛。”陈翠理所当然，“瞧我新涂的颜色好看吗？”</p>
“……好看。”周思思垂下眼睫。</p>
“晚上不用煮我的饭，等会儿我去朋友家。”</p>
“去干什么？”</p>
“打麻将松快松快。”</p>
又去打麻将……</p>
这个人就是和自己流着相似血液的亲生母亲。</p>
周思思心烦意乱，只想一个人待着。</p>
“家里的桂圆快没了是吗？”陈翠说，“我晚上顺便买点回来。”</p>
“你体质不好，贫血，得多吃桂圆。加上姜糖、红枣一起泡水也行。”</p>
“……嗯。”周思思关上房门。</p>
大约有感冒的原因，从身体深处透出股疲惫。</p>
她脱掉外套，发圈都没取，躺到床上。</p>
睡不着。</p>
脑袋里好像填满棉絮，眼前是一团黑白混杂着的烟雾。</p>
找点事做吧。</p>
周思思起来练习英语演讲。</p>
反复几遍。</p>
她仿佛抽离成两个部分，一个是专注背诵的躯壳，另一个是放空旁观的灵魂。</p>
又一遍结束。</p>
手机在主人长久的安静中，振动了两下，与木质桌面发出嗡嗡声。</p>
半晌，周思思拿起手机。</p>
微信页面，卢析的头像在消息列表最前面。</p>
[转账]请你确认收款</p>
卢析：这段时间的饭钱，速度收</p>
“我给你补物理和化学吧。”周思思回，“你同意了，我就收。”</p>
***</p>
困倦地熬过第一节课，老庄一走，卢析戴上卫衣帽，就要伏桌睡觉。</p>
“卢析卢析~”向迎岚来到座位旁，“我等会儿去小卖部，要给你带什么吗？“</p>
“不要。”卢析额头压在小臂上，另一只支着的手臂遮住侧脸，绕放在后脑勺。</p>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洁，不厚的卫衣裹出肩背弓起的弧度。</p>
他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那么耀眼。向迎岚在心里感叹。</p>
不太敢相信隔壁宿舍罗悠悄悄告诉她的：听到卢析在路上说，认为向迎岚长得不错。</p>
向迎岚一直不满意自己的大鼻头和厚嘴唇，有时候照镜子，看里面的脸看久了，一阵嫌弃。</p>
在班集体里，向迎岚属于外向活跃的那一挂，能玩能闹的朋友很多。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有点自卑。</p>
当时罗悠那样说的时候，向迎岚用不在乎的语气问：假的吧？</p>
不假，在后面亲耳听见。罗悠言之凿凿。</p>
向迎岚弯腰整理晾晒的帆布鞋，努力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p>
得到太阳般璀璨的同龄异性的赞美——或许算不上赞美——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了平凡的她身上。以至于像头顶撒满一颗颗小星星。</p>